萧母最后气急,只放下话去,不再管少商,要她和程止夫妇一块去骅县。
少商早就想去外面,她觉得离了都城也挺好。
这日清早。
程止夫妇出发,拜别了哭喊不舍的程母和众人。
少商往门里看了看,萧母没来送她。
……
出城不远,便入了山林小道。
正是草长莺飞,春光明媚的时候,少商新奇的拉开车帘,不住的向外看去。
前面一辆马车上,程止夫妇正在说话。
“嫋嫋那日真是硬气,被打成那样,一声不吭!
她若是个男子,定能混出番成就来。”
程止揽着桑舜华,不由说到此事。
“我看过嫋嫋伤势,看着血迹斑斑,却没怎么破皮,红肿淤痕都不深。所以啊,姒妇并没有真的下手。
姒妇随兄长南北征战,若真想下手痛打,嫋嫋焉有命在?”
桑氏看的明白,萧元漪只是嘴上狠,手里还是有数的。
“唉,这对母女啊,还真是硬到一处去了。”程止感叹着做了总结。
“大人,夫人,咱们后头有人策马追来。”
外头仆从喊了一声,“
程止一惊,又听,
“说是楼太傅之侄,名叫楼垚,求见女公子。”
?程止夫妇诧异的对视一眼。
程止命人停车,自己下去会会他。
“晚辈楼垚,见过程大人。”
“楼公子。”
二人互相拜过,程止问道,“你这是?”
“晚辈与少商君见过几次,十分仰慕她的为人,听闻她要随程大人赴骅县上任,晚辈特来追随,希望能保少商君一路安全。”
程止笑着拒绝道,
“楼公子你看,我们这一些人不在少数,自是能护少商安危,就不劳烦楼公子了。
而且,听闻楼公子刚与何家退了亲,若是跟着少商,难免有人会误会。”
楼垚神色坚定,“晚辈行事端正,心中无愧!”
嘶,少商本来半睡着,听他们说了半天,也清醒了。
她靠近车窗,“楼公子,借一步说话。”
楼垚当下到她车边,心中不由紧张。
少商未拉开帘子,只隔着问道,“楼公子,有何指教?”
楼垚心中给自己鼓了把气,
“我,我想说,你很好。
那日你设计他们落桥之事没有做错,我心中十分仰慕与你。”
少年声音清朗又明亮,字句间,是藏不住的喜欢。
少商本听他夸自己还平静,忽然听见落水的事!
她一下子拉开车帘,惊讶的看着他。
“你,你胡说什么你。”她强作镇定。
“那日我路过,刚好看见你去桥下,抽木头。
你放心,我谁也没说。”
少商无奈,“楼公子,实话和你说了,我不是因病出城。是受我阿母军法刑杖,驱逐出城。
这样的惩罚已经够够的了,楼公子还要如何?”
你知道内情也别来找我麻烦,我已经够可怜了。
“少商君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追究。此事本是那王姈活该,不应该让你遭此重罚。”楼垚满脸认真,
“少商君爱恨分明,敢作敢当,楼垚钦佩!”
从灯会初见,她勇怼何昭君,到万家寿宴,她先是仗义执言,又是拉着他没让他落水。
楼垚从小只见得何、王那些刁蛮跋扈的贵女,还是第一次见少商这样的女娘。
她为人勇敢义气,好打抱不平,有侠士之风,又有谋略,轻易便报了仇。
明明瞧起来柔软娇俏,可实际上让他这个儿郎都自愧不如。
“我和你的交集不过几面,你莫不是忘了何昭君?”
少商还是觉得劝劝他。
“我与何昭君已经退亲!如今,如今我尚未婚配。”
谁管你婚没婚配。
少商无语。
“而且,何昭君下月便要嫁去雍王府,与我再无干系。
我今日前来,并非是要拿此事为柄要求什么。
是我与少商君,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特来追随。”
楼垚说的直白,他面色微红,少商也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拉上帘子。
“公子误会了!”
她有些急,“符登,驾车,赶快走!”
……
楼垚看着程家车马远去,心中有几分失落。
不管如何误会,他倾慕她,是真真切切的。
他心中对自己说。
我喜欢的,本就是这样的她。
楼垚,不曾好好争取过,你怎能轻易放弃!
……
……
接下来几日,程家队伍后面便总坠着一只尾巴。
少商所没说什么,可看他默默跟着,心中难免动容。
好好一少年郎,
怎把自己搞得像可怜巴巴的小土狗。
程止夫妇看了,心中暗笑,命人时常送些吃食物品过去。
哎呀,年轻真是好啊。
……
这日队伍停下来休整,程止扶着桑氏下车,关怀备至。
“夫人饿不饿,累不累?我给夫人准备了酪浆还有点心,夫人要是坐车累了,没胃口……”
“三叔母!”程少商跳过来打断他。
“三叔母你累不累……”
程止看着少商拉着桑氏坐下,咬牙叹气。
孩子大了,烦人。
他转身离开。
“来,三叔母,吃点东西。”少商给她拿了点心,又去给她打酪浆。
桑氏温柔笑着,少商多好的孩子。
“夫人,来,今日日头足,我给你遮遮。”
程止又杀回来,举着一根颇为繁盛的枝叶,一屁股挨着桑氏坐下。
嘶。
少商被他一下子挤出去,趴在席布边上,回头很是不平。
她三叔父也太过小气,她连三叔母片刻都分不得嘛!
桑氏拉着程止,无奈笑道。“行了,嫋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一路也辛苦了,快歇歇吧。”
“不,夫人为我在阿母前辛劳多日,我理应回报夫人才是!”
桑氏眼珠一转,状似幽怨,“夫君啊,你只敢在外对我呵护,回家见了阿母,如懦鼠见到狸猫~”
“一边是阿母,一边是夫人,两者都是狸猫,唯我是老鼠尔……”
咦~三叔不愧是能娶到白鹿山山主女儿的人。
少商干脆没起来。
顺势趴在边上,看这肉麻戏码。
她还乐的参与一下,“像三叔父这般老鼠,就该早些离家,这样才能成天被一只猫玩。”
桑氏乐的直笑,程止也有些羞赧。
不过马上就到了少商自己的乐子。
“少商,这日头太毒了,我来给你遮阴。”
楼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手里那把枝叶,比程止的,还更大更茂密些。
他看着少商,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想给你备些吃食,可我出来的匆忙……”
?
这小子,还现学现卖,
这不是抄袭我嘛!
程止神情有些微妙。
程少商看看三叔父、三叔母,又看看楼垚。
行吧,我尴尬,我走。
她翻身回了马车上。
“哎呀,当今世间猫多鼠少,唯他如我一般,愿守着一只猫玩。”
程止感慨中带着怀念,唏嘘中带着欣赏。
“行啦,什么猫了鼠了,也不怕笑。”
桑氏轻推了他一把,“你快去问问楼公子,他到底,作何打算?”
……
“楼公子,你跟着我们也有几日了,到底想怎么样?”程止与楼垚在一旁说话。
“程大人,我对少商一见如故,虽然她现在不理会我,但在我心里,她和所有的女子都不同。程大人,你觉得,我当如何做?”
楼垚很是恭敬,他若能学得几分,少商定愿意与他说话。
程止看着眼前的少年。
白白净净,眉目清澈,五官端正,身姿挺拔。
楼垚除了之前与何昭君退亲外,也任何不好的传闻。
他学君子六艺,习圣贤之道,是楼家培养出来的翩翩少年郎。
而且他非家中独、长子,责任倒也不重。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对少商一片真心。
……
程止回到马车边,“嫋嫋,山顶有处空置的猎屋,是以前行军时搭的临时营帐,你要不过去走走,看看?”
少商很是意动,她打开车门,正看见楼垚。
车门飞速的又合上,她脸上的笑也一下子消失。
“少商,我大兄早年游历四方,也去过清县骅县,还亲笔绘制了地形图。
我知道这次要与你经过此处,特意偷了出来,我给你做向导吧?”
楼垚也不丧气,只在外面接着说。
程止觉这孩子真是死心眼。
你早有准备当然好,但是也不用说那么仔细吧。
果然,少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必了,我哪也不想去。”
程止又上前打开车门,“少商,楼公子心悦于你,而且他殷勤备至的……”
桑氏轻声打断他,“既然嫋嫋无意于他,快些用你的聪明才智,把他打发走。”
老鼠听了号令,立马照办,“夫人放心!”
他又拉着楼垚去说。
……
少商不由感慨,“我日后找郎婿,也要找三叔父这般,温柔体贴又言听计从的。
我指东他绝不往西,我打狗他就帮我撵鸡。
我这般性情,做不来听话的贤妻,郎婿听我的差不多。”
桑氏笑笑,她看这楼公子很有潜力。
她说,“其实当年我也未曾想过嫁与你三叔父,我当时,有未婚夫的。”
少商只知道三叔父好本事娶了白鹿山山主女儿,没成想,还有这渊源!
她瞪大眼睛,“三叔父他,他不够磊落啊”
桑氏笑道,“我与你三叔父啊,并无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我那未婚夫,为了避祸,离家七年。
后来眼界开阔,人生有了不同际遇,便也与我,没了夫妻缘分。”
“三叔母,你说这人,莫不是袁善见的夫子?怪不得他之前让我带话,什么只言片语的。”
少商做了最后总结,“果然,师傅薄情,弟子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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