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晨光透着股子惨白,风也是冷的。
崔琢骑马在前,身后是何家车马。
何家几个儿郎骑马左右伴着马车,车里是大病初愈的何昭君。
说来可惜,雍王只有一条命,崔琢没法再杀他一次。
肖世子也只有一个脑袋,不能让何家人一人砍一刀。
所以最后,这机会留给了主动要求的何昭君。
她会亲手砍了这个,只差一点就要成婚的郎婿。
……
廷尉府官吏兵侍在外布列整齐,皆严阵以待。
走进去,便看见肖世子被按在中央的行刑台上,几个持刀的壮汉死死围住。
他见了一行人前后走进,哈哈大笑。
“世子妃这是来给我送行吗?”
何昭君语气平静,但是眼神难掩愤恨,
“别叫我世子妃。
我是来取你性命,拿回去祭奠我阿父。”
肖世子毫不在意,
“是我对不住你,但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请善待我们肖家其他人好不好?”
善你祖宗。
“世子放心。”
崔琢迈步上前,语气轻松,神情和善。
“本来他们只是流放,但是我专门向陛下请恩,全改成了枭首。
世子放心去吧,他们马上就来陪你。”
“崔琢!”
肖世子装不住淡定了,他疯狂的喊叫咒骂起来。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孤星恶鬼,你带的白羽军也不是人,他们就是你的傀儡幽魂!我肖家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我们到地下,也会日日诅咒你……”
“世子还是省点力气,毕竟你就是下去了,也有我两千白羽军的兄弟等着你。”
崔琢不理会他的咒骂,只冷笑着回道,
“从今日起,你们肖世只配世世代代做无头逆贼,遭世人唾骂!”
何昭君眼眶发红,语气却很决然,
“时辰到了,陛下已经恩准何家手刃仇人,今日,我亲手杀你。”
肖世子瞪大眼睛。
何昭君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来,
“世子可千万别动,我一不小心砍偏了,剩半个脑袋,多不好啊”
她缓缓走上刑台,接过长刀,有些吃力的双手拎着。
何家五个儿郎带着年幼的弟弟,环绕在台下,见证这一幕。
崔琢无声从中间退出来,不愿意打扰。
“就让我亲手,送你上路!”
何昭君最后一句话,伴随着手起刀落。
咚
其实头颅落地,也不过一声轻响。
崔琢脚步不停。
甚至是有些悠然的,出了廷尉府。
雍王父子已死,肖家余下人也没多久可活。
冯翊郡的仇恨,在此时才终于完结。
—————
—————
“这几日,那肖家上下杀的人头滚滚,听说廷尉府的刀都砍断了几把”
城阳侯的夫人,淳于氏,此时正陪着汝阳王妃和裕昌郡主说话。
汝阳王妃眉头一皱,
“简直胡闹,本来全出去流放就是了,那个崔琢硬是劝着陛下,现在整日杀头,成何体统!”
淳于氏又陪笑到,“她也是在冯翊郡遭了一趟的,心里面愤恨也正常。”
“呵,好好的女娘,整日打打杀杀,心狠手辣,难怪如今二十了还没婚配,我看谁家敢娶她!”
汝阳王妃又看向自家孙女,满意道,“也就像你这样的,端正持重,日后定有好福气!”
裕昌扶着她,闻言不禁想到凌不疑,低头羞涩一笑。
淳于氏也附和道,“依我看,普天之下,也唯有我家十一郎与郡主相配!”
汝阳王妃于是更加满意的对裕昌说,
“大母已逼圣上亲自去劝他,他应了,每月回城阳侯府用膳,今日必会来”
“真的?”裕昌惊喜道,一副小女儿做派。
汝阳王妃又转而对淳于氏说道,
“你为了他们重修父子情,不惜忍辱负重,这全都城中,最委屈的妇人便是你!”
淳于氏只笑着低头,好一个端庄贤良。
“我给你寻些秘方来,你呀,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有个依靠方是真!”
汝阳王妃拉着她关切道。
淳于氏忙道谢,几人又接着向前走。
“你也不必道谢,你不妨啊,多劝劝侯爷,早日命凌子晟娶妻生子,别整日在外打打杀杀的,你看那何家,说不准哪天就遭了祸……”
“若世人都想着苟且偷生,那肖贼早打到都城来了。
诸位,也没命在此,非议他人。”
凌不疑不知何时到了府门外,黑甲卫整整齐齐列在一旁。
“子晟!在王妃面前,休得无礼”
淳于氏忙着打圆场。
凌不疑并不理会她,“抢夺他人郎婿之人,还知礼数二字吗。”
淳于氏当下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放肆!淳于夫人为你继母,你却如此羞辱她,当真是不孝子!”
汝阳王妃跳出来主持公道。
凌不疑也不生气,只淡然道,
“老王妃,前些日子,在下被圣上罚了半年俸禄,你可知为何?”
汝阳王妃瞪着他,
“你少威胁我,我又不是雍王,我没犯谋逆的罪,你还捅死我不成?”
“老王妃说笑了,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凌不疑淡淡道,“我想说的是,圣上公正严明,无论犯错之人是谁,有过必罚。
肖家满门抄斩,是罪有应得,容不得再有人非议。
想必老王妃也不想用一身荣华,去拼这个罪名加身吧?”
“你!”
淳于氏忙截住话头,笑着说,“子晟!
今日汝阳王妃和裕昌郡主特意要等你回来一起用膳,我们不如边吃边说吧”
裕昌忙在一旁点头,满脸期翼的看向凌不疑。
“不必了。”
凌不疑直接道,“还劳烦各位转告城阳侯,以后不要再事事去劳烦圣上。
我自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话说的是看望,硬生生被这语气说成像回来寻仇。
凌不疑的表情却忽的有一丝消融,
“还有,往崔家登门提亲之人从未断绝。”
还愈发多起来。
他正视着眼前三人,语气郑重,
“崔琢的婚事不劳各位费心。就是再等五年十年,也有我负责。”
凌不疑撂下话,心情愉悦,竟是浅笑着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