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遐再次倒地,彻底放弃挣扎,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明明我才是嫡子,二兄承袭家主之位,却整日沉迷金石,不顾梁家家业,他根本不配做家主!
明明我才更有胸襟抱负,凭什么我就什么都得不到!我已经碌碌无为二十几年,他若不死,我岂不是要碌碌无为一辈子!”
崔琢好心回他两句,
“二十多年都忍过来了,现在被别人一撺掇,这辈子都到头吧了。
再说了,你选个稳妥点的方法呢,下毒啊,制造意外啊,雇个山匪啊,方式多的是。
你偏要在都城,栽赃给曲泠君,事关太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不,就把我招来了”
梁遐继续痛哭,悔啊!
“不过嘛,你还是能做点事的”
崔琢笑眯眯的开始忽悠他,
“你只要出去之后,实话实说,说出指使你杀人,栽赃,陷害太子的人,我也不是不能保你一命”
最多保你全尸。
梁遐眼中燃起希望,“真的吗?”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与此同时,书庐之外早已经众人齐聚。
环形院廊上已经挤满了人,书庐在池水中央,由一道四人宽的直桥联通。
两侧也有道路与后面的屋室的相通,不过此时早被卫兵围住。
阿起阿飞从书庐里面出来,
“少主公,都搜遍了,确实没人。”
凌不疑神色深沉,再次抬眸看了书庐片刻,
“动手,把这间屋子给我拆了!”
“是!”黑甲卫整齐回应。
白羽军没回应他,但是动作还要更快几分。
毕竟丢的是自家将军。
“凌不疑你疯了吗!”
梁州牧震惊的喊道。
刚能开口的梁母更是尖利的喊起来,“不可拆!不可拆!这是梁家的老宅,不能拆啊!”
袁慎和袁夫人几乎是同时到了这里,不过也没有开口阻拦。
“动手!”
凌不疑再次强调了一遍,显然不打算改变主意。
“是!”
阿飞阿起也应命下去,指挥着动作更快些。
外面的动静也传到了密室之内。
崔琢扬眉,凌不疑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怎么样,梁三公子,再不出去,你家老宅,就要少一间屋子了”
梁遐显然也被凌不疑的操作惊的不轻。
百年世家的老宅啊,你说拆是真动手啊!
今天人马带的足,寻上趁手的工具,立刻热火朝天的拆起屋子来。
嗯,暴力拆除,怎么不算拆呢?
黑甲卫和白羽军合作,效率高的惊人,梁尚眼睁睁看着密室墙壁被一锤子砸进来一个洞。
光线从外射入,照出一道子微尘来。
崔琢不在乎梁家老宅如何,但是被一群人拆屋子挖出来,还是挺尴尬的。
她提溜起梁尚,“走吧,再犹豫真拆完了”
于是众人就看见崔琢好端端的从书庐出现。
一手拎着梁遐,一手捏着匕首。
嗯?
很怪,再看看。
崔琢没注意到问题,“住手吧,别拆了”
她先关心了一下人家屋子。
然后转头对上一院子奇怪的目光。
梁母第一个喊起来,“你放开遐儿!”
崔琢被她尖利的声音刺的难受,也就一把给梁遐撇到边上。
“你们好像误会了,梁遐埋伏我不成”
她话没说完,因为袁慎已经冲了上来。
“你可有事?哪里受伤?”
崔琢把手举远了些,“没事没事,你小心,有刀……”
袁夫人默默收回拦人的手。
再重念一遍,儿大不由娘。
凌不疑神情冰冷几分,开口打岔,
“梁遐便是凶手?”
说起正事崔琢还是认真的,“是,书庐内有一密室,他就是躲在其中,伪造无人进出的假象,里面还有一件血衣,可作证据。”
梁母也挣脱阻拦,扑到梁遐边上,“我的儿啊,我的儿”
梁遐先被崔琢由背踩着,后又被踹了一脚,被梁母扶到怀里,怎么看都是毫无威胁的样子。
他眼中含泪,“阿母,你就别再假惺惺的了。
大兄是养子,被阿父举荐州牧,你说要让我当家主,可阿父,却给了次兄。
你,你却丝毫没有为我分辩!次兄,他资质平平,他就是个废物!可你和大兄,还有全族之人,你们个个当他是个宝!”
梁遐嘶声力竭的大喊,“凭什么,凭什么啊!”
沉寂之时,袁夫人上前一步,“真是可笑至极!
明明是你自己不思进取你阿母宠溺于你,才酿成今日大祸!”
她神情依然肃穆,“慈母多败儿。”
梁遐依然不平,对着梁母大喊,“都坏你!要不是你一次次把事情闹大,害得我根本就受不了场!”
梁母还在哭喊着,口中反复念叨,“我的儿,我的儿啊”
出乎意料的,凌不疑开口,“梁遐,我劝你速招出,是何人逼你杀凶诬陷太子,不然此事,必祸连全族。”
啧,装起来了。
崔琢无语,我起码还许人家一个保命呢,你就直接问?你看梁遐是在乎全族的人吗?装样子也装像样一点啊。
梁遐开口,“你”
“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暗箭只冲他而来。
凌不疑瞪大眼睛,却有人比他更快。
崔琢左手一扬,匕首飞速甩出,截住飞箭,掉进池水。
一切不过是短短几息。
众人抬头看去,正是不知道何时上了二楼,手持箭弩的梁州牧。
梁母连忙把梁遐抱的更紧了些,深怕哪里再飞出一道暗箭。
凌不疑和崔琢两道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梁州牧。
他放下箭弩,知道仅此一次的机会,已经没了,
“我与你们进宫,当面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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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胆子!”
文帝神情严肃,“竟然敢暗箭射杀凶手!
你说,你是不是梁遐陷害太子案,背后的主谋?你是不是怕活捉了梁遐之后,问出事实真相来?”
崔琢和凌不疑在一侧,神色微妙。
他们是最熟悉文帝这一套的。
看起来言辞锐利,实则是在装模作样,并未真的生气。
“陛下,臣不是。”
梁州牧一派冷静,
“我河东梁氏,原本枝繁叶茂,但厉帝暴戾,残害梁氏,待微臣执掌家主之位时,我族中,已无可用的子弟了。”
文帝配合点头,“河东梁氏,煌煌近百年,煊赫一时啊,如今却落到如此的田地,令朕,也很心痛。”
梁州牧继续道,“还记得那年,微臣投靠到陛下身边,略有薄绩。陛下与微臣打趣,问微臣为何不求封赏家中子侄,臣,实在是有苦难言。
因为家中,实在没有可用的青壮子弟。臣的两个兄弟,虽是父亲亲生,可个个不成器,臣作为养子,被父亲举荐为州牧,已是愧对隆恩,先如今,更不知该如何报答陛下……”
梁州牧说着说着,怆然泪下。
文帝也出言安慰,“哎呀,哭什么,有话好好说。
梁州牧又抬头继续道,
“陛下,难道臣不知梁尚梁遐皆是庸碌无能之辈吗,若从前,就算让他们照管庄园田产都不配!
可臣有什么法子,臣已年近不惑,也只能熬着,盼着下一代,能出几个有才干的子弟”
这倒是现在普遍的情况了。
乱世虽然已经结了,但是损失也无法挽回。
现在各家皆是忙着繁衍生息,扩大人丁的时候,也是青黄不接,无人可用的时候。
文帝感叹,“朕,也知你们梁氏之苦,可这与眼下这个案子,有何干系?
太子无缘无故受了牵连,惹的一身污名,难道不该活捉梁遐,审问清楚?”
干系就是话说到这里,梁遐无论说什么都不牵扯梁家,陛下也不会大肆牵连处罚。
崔琢闭眼,此事是要压下去了。
“陛下”
果然,梁州牧道,“继续追查下去,臣认为,于大局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