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凌霄虽然狠狠教训了医院里两个不知死的货,但他最讨厌的还是院长李大耙子。
这个孙子除了吃拿卡要,请客送礼,媚上欺下,医疗上狗屁不懂。可就这样的人却是院长,管着所有医护人员。医院除了副院长陈长江之外,其他领导班子成员都是这路货。
就是这种东西,还腆着脸假模假式,搞了一次会诊。
患者是个红方病人,中学老师。
华子问柳青青:“这老师是李院长的亲戚?”
柳青青:“是他儿子的班主任。华大夫,我连半个月年医生都没当过,都不知道会诊说啥呀。”
华子:“那就不说呗。”
会诊的地点也很特殊,在院长办公室。
老赵大夫诊了半天脉,结论是肺阴虚,肾火旺,滋阴养肾,六味地黄丸。
西医宋春林诊断为慢性肺炎,静点青霉素。
其他大夫有的随赵,有的随宋。副院长陈长江也同意静点青霉素。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华子身上了。
华子打了个哈欠问道:“公费治疗,还是自费哦?”
李群利:“人家是公办教师,当然是公费治疗,红方。”
华子站起身:“我不会治。”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李群利一拍桌子:“他这是什么意思?目无领导!”
陈长江:“华大夫不同意我们两家的方案,一定有他自己的见解。不过他这个脾气……”
那个老师却说话了:“各位,我听说过这个小大夫。如果他能治好我的病,我愿意自费,只要我能承受得起。”
华凌霄的孩子脾气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弄不好就是一招分筋错骨手。谁也不敢再去找他回来,大家只好起身来到第四诊室。
李群利:“华大夫,患者同意自费,你给看看吧。”
华凌霄:“今后记住,凡是红方患者别他妈找我。”说着拿出听诊器开始叩诊。
叩诊之后,他让患者把腕子放到脉枕上:“柳青青,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伸出来,中指为准对准腕后高骨,三指分开落下。然后凝神找准感觉。”
柳青青按照指示落下手指……
华凌霄:“无名指稍用力下压,和刚才的感觉有什么区别。”
柳青青:“刚才明显,现在很不明显。”人们终于听见这个闷姑娘说话了。
“嗯,不错。食指上缓,若即若离。”
柳青青:“还是很明显。”
“放开吧,诊脉结束。”
华凌霄:“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女士学医有一个巧字就足够了。看你的手法是第一次号脉吧。”
柳青青:“是第一次。”
华凌霄:“那你把今天切脉的感觉记下来,有时间再给你讲。”
陈长江问:“华大夫,你是不不同意用抗生素消炎呐?”
华凌霄:“目前国内抗生素就是青霉素。你看看这位患者,眉间青黑,尺脉浮躁,说明肾脏已经出现危机了,你再大量使用抗生素,那他那对腰子还要不要?”
陈长江:“那赵大夫的中医方案?”
华凌霄:“什么狗屁方案,不就是六味地黄丸么?吃不好、吃不坏,耍滑头而已。柳青青,写方子,汤头版血府逐瘀汤十剂,十五丸补中益气丸,要天益堂制药的。”
李群利:“咱们医院都是哈尔滨制药厂的,不都一样么?”
华凌霄:“你他妈放……,本家回春再造丸五千块钱你买不去,市面上十块钱一盒,能一样么?同仁堂牛黄安宫丸一万块钱你未必买得到,你把药房里的卖二十块试试去!这位老师您听明白了,汤头版血府逐瘀汤加十丸天益堂补中益气丸,您的病已经好了。再加五丸是补充您的气血,让您能正常上课。换别的,一百丸我也不敢保。天益堂的也不贵十来块钱一盒,人家用的是真材实料,绝没有硫货糙货。”
柳青青:“华大夫,汤头版血府逐瘀汤是?”
华凌霄:“你刚进医字门儿,汤头版的以克计量比较准。再有这个患者看见没,体质很虚弱。汤头版的计量比较小,药劲儿舒缓,要是用王清任原版的,计量太大,容易把他整吐血了。”
柳青青拿着方子去了药房,李群利看看众人:“天益堂的补中益气丸?到哪去买呀?”
华凌霄:“最稳妥的,县中医院齐院长手里。”
李群利:“那你能不能去一趟啊?”
华凌霄:“他又不是我儿子班主任。再说我还等着蜂蜇蛇咬的患者呢,哥们儿要把这种药配制成功了,那可就超过我爷爷,造福千秋啦!”
老赵摇摇头:“唉,这就是个医痴,我要是年轻二十岁……。小柳儿太幸运啦。”
陈长江:“到底是医学世家出身,人家张口就来的玩意儿,咱都没听说过。”
这两个人说者无心,李群利却是听者有意。他已经下定决心整走华子,不然他这院长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李群利买没买到天益堂补中益气丸,柳青青却收拾东西要走了。
华子很惊奇:“柳青青,我可没有一点难为你的意思。我就是有时候贪玩儿……”
柳青青:“华老师,不是那话。是我实在太笨,文化不行,水平更不行。听你聊天都头疼,尤其那些古医书,我连一句都念不下来。还是回去好好做个女社员。”
华子:“柳姐,你别这么就走。毕竟在医院待一回,得教你点本事。让我想想行不行?”
柳青青眼里闪出泪花:“有点舍不得离开。可是你说这大夫,真是各不一样啊。”
华凌霄:“你要走也行,等我一段日子。没准儿我也不在这个破医院了,没意思。”
华子又等了九天,终于有人一次用大马车送来两个被马蜂蜇伤的患者。是一男一女,很显然是两个人偷偷进山,不小心触动了马蜂。
以往处理这样的患者,多数是清洗患处,拔除毒针,生死由命,没有特效药。可是今天,小大夫华凌霄检查一遍伤口,异常兴奋,高声叫喊,谁也不准伸手,他包治包好。
大夫们医术都很平庸,但谁也不傻。马蜂蛰伤虽然不如蛇咬伤那么蝎虎,可是治疗不及时、不对症、不得力,同样会死人。闹出人命,别说声誉砸了,整不好就是饭碗砸了,小命儿赔进去!
华凌霄却不管这些,把男女两个患者衣服脱了,蒙上眼睛。
令人头皮发麻,肠胃都抽搐的一幕出现了。
小大夫将养在玻璃瓶子里的蚂涕用长镊子夹出来,冲洗干净,然后将那东西的吸盘式口腔对准患者伤处,贴了上去。
这些蚂涕已经饿了二十几天,快饿死了。突然见血,疯狂吸吮。
蚂涕在渐渐鼓胀,患者却不再喊疼了。
蚂涕鼓胀到一定程度,已经中了蜂毒,自己掉了下来。华凌霄连忙夹起来,用丝线紧紧扎住两端,存放在托盘里。
三十几只水蛭被华凌霄收集起来,然后才给那两个患者上上药粉,摘去蒙眼布。
患者怎么结账交钱离开他根本不管,跑到院子角落自己做饭的灶台前换上一只新铁锅,倒进黄沙开始烧火。
柳青青走了过来:“华大夫,我现在不害怕那些玩意儿了。我帮你烧火。”
华子把那些喝饱中毒的水蛭端过来,在阳光下暴晒,直到晒得干瘪下去。黄沙炒成褐色,华子把水蛭拆掉丝线扔进沙子锅里,不停地翻炒……
水蛭被炒成干燥的黑褐色,华子才用铁笊篱捞出来,拿进第四诊室。
他把水蛭倒进药钵子,开始奋力研磨。
柳青青:“华大夫,你还没吃饭呢。”
华凌霄:“必须一鼓作气。水蛭这东西一旦回潮,又艮又硬,没法磨细。”
华凌霄忙活到半夜,才把水蛭粉弄到他满意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吃了一口早饭,继续在第四诊室鼓捣,他把柜子里的两个药粉瓶子取出来,混进水蛭粉,谨慎地搅拌均匀。然后让柳青青把门关上了。
他从柜子底层拿出两个装着洁白流体的玻璃罐头瓶子。
“柳姐,这是凡士林油,倒进盆子里。”
柳青青照做之后,把盆子放到桌子上。华凌霄把药粉全部倒进凡士林油里。
“柳姐,您慢慢搅拌,累了就歇歇。午饭我给您打回来,大约下午四点左右颜色才能改变。我去弄几个相应的容器。”
华凌霄在医院的垃圾堆里捡了二三十个两百毫升的药瓶,洗刷消毒,直到午饭时间才停下来。
下午,华凌霄把那些药瓶喷雾消毒,晾干以后才拿进去。
柳青青已经把药膏搅拌成橙黄透明的颜色。两个人开始装瓶……
足足装了二十五瓶!
华凌霄推开房门看看走廊里没人,才退回来关上房门说:“你要回去,这二十瓶蜂毒膏送给你,一瓶可以治疗十例患者。每一例患者少了二百块钱不给他治!我留五瓶临床验证。”
柳青青热泪盈眶:“华大夫,这么珍贵的东西能养我半辈子……”
华凌霄:“嘘,别让别人听见。把药瓶盖子封严了,每天下班揣回去一点。千万别让医院知道。什么时候再来马蜂蜇的,我验证没毛病,你愿意离开就离开。”
柳青青没用五天就把那二十瓶蜂毒膏全都偷偷带回家里去了。
这时候也正是蜂蜇蛇咬的高发季节。
两个人悄悄等患者,患者就来了。还是指名道姓专找暴脾气小大夫。
华凌霄这回好脾气,他跟患者说,这是他新配置的蜂毒膏,首例试验,免费治疗。好不好看疗效,风险共担。同意就签字……
患者家属签了字,华凌霄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他的新品蜂毒膏。
他谨慎地拿着抹药板,一处处涂抹……
五分钟过后,患者不再呻吟:“大夫,你这药膏管用啊。”
华龙飞把听诊器挂到脖子上:“先别急,再等五分钟。”
然后开始仔细观察每一处被马蜂叮咬的患处,淤青处渐渐消退,红肿也渐渐平复。
他问道:“头晕不晕?”
“刚才有点晕,现在好了。”
华凌霄:“恶心不?”
“来的时候恶心,现在好了。”
华凌霄:“你可以坐起来,我给你听听心肺。”
那患者坐起来,华龙飞前胸后背内听了一遍,然后诊断脉搏血压……
一切正常,打发患者回家……
华凌霄看着赶出医院的马车,站在医院的大院里,忽然手舞足蹈,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祖师爷,九芝堂的蜂毒秘方让晚辈给破啦。哈哈哈哈……,今后只有华氏蜂毒膏啦,哈哈哈哈……”
医院里的人都惊呆了,看傻了,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柳青青却哭了,她亲眼见证华凌霄制药的艰辛,也知道这种蜂毒膏的价值。她上前把华凌霄扶住:“华老师,祝贺你成功。认识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大事。”
两个人坐到长椅上,旁若无人。
华凌霄说道:“柳姐,当个大夫不是难事。难的是能不能用心!我爷爷龙飞先生,一生破了无数名家秘方,什么回春再造、牛黄安宫、定坤丹、益肾丸都被他破解了。当年因为不肯给日本兵解这蜂毒,所以九芝堂蜂毒膏的秘方一直没破解。去了几趟蘑菇崴子屯儿,我发现老太太用蚂涕治狗咬。我就灵光一现,以毒攻毒啊。咱们成功啦!今晚我就给师姑打电话,给她报喜,申请临床应用,然后就是咱的专利啦!华氏蜂毒膏,哈哈哈哈……”
华凌霄还太稚嫩,得意就忘形。这么高端的药物,本来就是个秘密,可这个十八岁的小青瓜蛋子,大庭广众一顿臭显摆。
一项新药专利,可以让一个普通医生一下提拔到宽城!可以让一个穷的穿不上裤子的人一夜暴富!
可是整个青松岭医院,人人都看见他鼓捣蚂涕,人人都看见他如何炮制如何运用,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三个字不可能抑制人的贪心。
这次李群利对华子的成功特别热心,他通知全院,周六晚上为华凌霄大夫准备庆功宴!
可是这个庆功宴柳青青不能参加了。她告诉主管院长陈长江,自己年纪大底子薄,当不了大夫,赤脚医生也当不了。决心回队里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社员。
柳青青没参加也就罢了,周六那天晚上华子也不见了。第四诊室,房门紧锁!
孙砚东看见他下班以后,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往喇嘛庙方向去了。
喇嘛庙是本县唯一一个通火车的镇子。难道他要坐火车去宽城?晚上哪有通宽城的火车?
院长李大耙子李群利面子丢大了,舞舞喧喧,为人家准备庆功宴,结果人家连招呼都没打,没影儿了。
小大夫之狂,狂得不着边际。
人们在看清华子能耐的同时,也看穿了医院领导班子的本性。厚颜无耻,见利就上!
如果华子这项专利挂上青松岭医院,不但红利滚滚,院长副院长可以个个飞黄腾达!因为新药特药试制成功,能达到申请专利的程度,别说在公社医院就是省级医院也很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