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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金鸡洞中 多情女拒吃禁果

佛祖龛前 出家姑苦挣亲情

昏黄的煤油灯光充实着顾掬贤的卧室。

顾掬贤很沉痛的把姑妈顾济秀悲惨遭遇详细讲述给周安瑞听,最后她流着泪说:

“安瑞,我爸爸就只兄妹二人,姑妈的这件事简直就是一把刀子扎在爸爸的心上啊。我想找个时间和爸爸去看望姑妈,爸爸也想劝我姑妈回到家里来过团圆日子。”

周安瑞也很同情顾济秀的不幸,但他还是宽慰顾掬贤说:“姑妈一个人困居在深山中,孤苦伶仃实在太可怜了,现在是新社会了,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应该把姑妈接回来重新开始正常人的生活。我们现在不该总是为过去的事悲痛不已,更多的是应该想到并安排好姑妈的未来啊。”

一九五o年十二月上旬,因考虑到半年多没有休息了,蓉阳县政府决定放假十五天,让家在外地的同志可以利用这时间回去探亲。十二月中旬上班后,县政府的主要工作是要进行土地改革。

顾掬贤与周安瑞两个人商量好了,决定利用这假期的时间去深山探望姑妈顾济秀;顾济民和顾老夫人也十分赞同这种安排,顾济民还给周安瑞和顾掬贤画了一张去紫竹庵的路线示意图。

放假的第二天,顾掬贤和周安瑞带着给养从蓉阳城内雇了一辆黄包车,七个多小时他们就到了朱备店。车到此处,进山的路,只能步行了。他俩充满信心和希望,因为他们带了足够的食物和爸爸顾济民画的进山路线图。他们按着路线图一路走一路打听、询问,起早贪晚的走了四整天,他们翻过一山又一山,爬过一峰又一峰,可是却找不到那紫竹庵。就在快绝望的时候,他们坚持着又爬上了一座山峰。远处,是层层叠叠望不到边的波浪似的群山,东西南北,皆是如此。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两个人更加绝望了,坐在山头的岩石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掬贤无可奈何的望着周安瑞说:“这可到哪去找哇?”

周安瑞在仔细的看着顾济民画的路线图,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们没有走错路,是按着图走的呀!”

“咳,这山都差不多,知道哪座山走错了哇!”顾掬贤失去了信心。

周安瑞说:“掬贤,你先坐这歇着,我到前边去看看。”

周安瑞站起身,四周看了看,他在辨别着方向。他和顾掬贤是从这座山的南面爬上来的,按顾济民伯伯说的,这紫竹庵的南北西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可这里哪有那样的地形啊!难怪顾掬贤失望,再向北下山,这不还是一个平缓的山坡吗?他又看了一遍顾济民画的路线图,如果没走错,应该是向北走。他回头看看顾掬贤,顾掬贤瘫软的半躺在山峰的一块礁石下的干草上。

周安瑞顺着缓坡朝北向山下走去,走了有二百米,是一道城墙一样突起的山石,虽然不高,却东西绵延看不到边际。岩石的缝隙中稀疏的长着小灌木。周安瑞来到岩石前,他爬上有半人高的岩石,向下一看,他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原来,这是陡峭的深不见底的山崖,山崖下还飘着棉花团一样的云朵。向对面看,在一个小的缓坡上,也是陡峭的山崖,这两道山崖相距也就四五百米,西边也是悬崖峭壁,这和顾济民伯伯画的紫竹庵位置图正好相符。如果没有错,那紫竹庵就应该在这三面是峭壁的峡谷中。周安瑞小心翼翼的探头向峡谷望去,一道白云从峡谷中向西飘过去后,他影影绰绰的看到在对面那有几百米高的峭壁下的暗绿色中好象有黑色的房顶。他内心充满着激动:这应该就是紫竹庵了。周安瑞小心的退下这半人多高的岩石,吃力的爬回到山顶。

顾掬贤坐起身子,仰着头失望的看着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的周安瑞。

周安瑞激动的说:“紫竹庵就在山下,就在山下,我看见了。”

顾掬贤根本不相信:“又在骗我,紫竹庵是在南北西三面峭壁的峡谷中,这里哪有峭壁?”

周安瑞回头向北坡看一眼:“我们是在峭壁的顶上,下边就是悬崖峭壁!走,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安瑞硬是从地上把顾掬贤拉起来。

顾掬贤以为周安瑞是想从北坡下山,就顺手提起装着给养的背包。

周安瑞说:“先放这里,怪重的,拿它干什么?一会儿还得回来。”

周安瑞领着顾掬贤来到那有半人多高的岩石前,周安瑞先爬上岩石,站稳后,又伸手拉着顾掬贤的手:

“小心啊,脚踩稳了!”

顾掬贤爬上这半人高的岩石,一只手拉着小灌木,向下一望,是万丈悬崖,她心里一折个,下意思的向后退着,一脚蹬空,翻下了这半人多高的岩石。周安瑞一把没拉住,自己也滚了下来。

周安瑞脸都吓青了,惊恐的站起身,来到躺在岩石下山草地上的顾掬贤身边,蹲下身去扶着顾掬贤:

“怎么样,摔到头了吗?感到哪不舒服吗?”

顾掬贤坐起身来,晃了一下头,又摸摸腿,活动活动胳膊,笑着说:

“没事,各个部件都完好无损!”她看着眼前的石崖“咳,这要是往前跌,可就腾云驾雾了。”

周安瑞这才放心的坐在顾掬贤身边:“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夫,怎么摔下来了?”

“哎呀,还说呢,多吓人哪,那么陡峭,我心里直翻腾!往后一躲身就掉下来了。”顾掬贤还是有些惊恐未定“咋那么陡哇?”

周安瑞拉着顾掬贤的手说:“你还亏得是向后摔了,要是向前摔,那你可就真的是腾云驾雾成为仙人了!”

顾掬贤歪着头看着周安瑞:“我成了仙人你怎么办?”

周安瑞笑着说:“我也就沾你光了,也跳下去,跟你一同白日升天!”

顾掬贤问:“安瑞,你看准了,下边是有房子吗?”

“看准了,要不你再过去看看!”周安瑞说着站起身。

顾掬贤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再看了,再看我真的会白日升天了。那咱们怎么下去呀?”

周安瑞想了想,又向东西张望查看,说:“按伯伯的路线图是应该从西边悬崖一个洞口进去。”周安瑞向西望了一眼“看样子,往西走还有很远的路啊!咱们就向东走吧,东边是峡谷的出口,从东边下了这座山,从山下再向北走,找到这峭壁下的山谷就可以进到峡谷里去了。”

顾掬贤向东望了一眼:“往东往西都是这么高的山峰,再说,要还是悬崖呢?”

“那就只能按原路下山,在山下往东或往西,也可能还得翻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周安瑞说。

按着周安瑞的安排,两个人从山脊上向东走着,太阳已经挂在西面山岩上,山风越来越凉了。两个人又走了有七、八里路,眼前才出现一个漫长的缓坡,两个人往山下走,树木越来越多,越来越高。那树木有数丈高,挺拔向上,遮天蔽日。地上岩石快的背光处还有白白的积雪。

周安瑞看一眼揭开了毛衣扣子、满脸是汗的顾掬贤说:“不能再走了,天黑了,我们会迷路的。”

“那怎么办哪?我们在这里蹲一夜啊!晚上还不冻死我们啊!”顾掬贤已经四肢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安瑞说:“如果刚才我们看到的峭壁下是紫竹庵,那么这座东西走向的大山就是狮子山,只能明天再下山了。你在这歇一会儿,千万别动,我看看,找个能够避风寒地方熬一夜吧。”

顾掬贤点点头。

有十几分钟,忽听周安瑞喊着:“掬贤,这里有个山洞!”

顾掬贤向着声音的方向张望。

周安瑞回来了。

顾掬贤站起身。

“掬贤,不远处有个山洞!”周安瑞把顾掬贤扶到山洞口前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打前锋,先进去看看。”

顾掬贤担心的说:“还是不要进去了,万一里边有什么意外情况——”

周安瑞安慰顾掬贤说:“没关系,我这有火柴,点上蜡烛。”说着从背兜里拿出蜡烛蹲在地上,划着火柴,点燃了蜡烛,用一只手挡着风,钻进洞中。一会儿,他在洞里喊着“啊,这里面可容五六个人呢。”

周安瑞在洞中石壁上找一个凹处,把蜡烛固定在那里后又摸出洞口,拉着顾掬贤说:

“今晚就在这石洞中穴居了,等明天天亮再下山吧。”

顾掬贤虽然想见到姑妈的心很切,看这天黑路险、松涛草浪,也就只好跟着周安瑞摸着钻进洞中。洞中地上软软的还有些干草,两个人坐了下来。这一坐下,顾掬贤更加感到浑身酸痛、脚板发胀,她坚持不住,就倒在周安瑞的怀里;周安瑞抚摸着她的头发,爱怜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让小女子受苦了,好好歇一歇吧。”

顾掬贤觉得地上的草软绵绵的,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野兽住的地方啊,一会儿野兽回来可怎么办哪!她抑起头说:

“安瑞,这里会不会是野兽的窝呀,可能是觅食去了!”

周安瑞表示惊讶的说:“对呀,这里一定是野狼的窝,狼都是夜间捕猎,一会儿回来,要捕捉到猎物还好,捕不到猎物,那咱俩可是送上门来的美食了。”

顾掬贤唿的坐起身来:“那怎么办哪?我们还是离开这个洞吧?”

周安瑞紧抱着顾掬贤:“没关系,你到里边去,真有狼来了,我先给它当夜餐,我这块头也够它们吃几顿的了。”周安瑞说罢笑起来“你就安心吧,哪有那么多狼,这可能是上山采药的人常休息的地方,刚才进来时,借蜡烛的光亮我见地上还有烧过的灰烬呢!”

顾掬贤轻轻的捏了周安瑞一下:“那你还吓唬我!”

周安瑞把背兜放在腿边,解开兜盖,拿出两个行军用的水壶,把其中一个递给顾掬贤,一本正经的说:

“顾掬贤主任,请喝水。”

顾掬贤接过水壶:“我可不稀罕这个主任,我宁愿还回到小学去当教师。”

“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吧,都是党的事业。渴了吧,喝口水吧!”周安瑞关切的说。

顾掬贤拿着水壶:“我喝不惯这山水,肚子总是咕咕叫!”

周安瑞笑了:“那可不好,咕咕叫,是不是有了小宝宝哇?”

顾掬贤捏了一把周安瑞:“安瑞,你若是不开玩笑就不说话是不是,你在科里也是这个样子吗?”

“咳,这不是咱们夫妻俩在一起吗?在科里我就得装作一本正经了。革命工作是严肃的吗!”周安瑞扭开水壶的盖子,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

顾掬贤正要喝水,听了周安瑞的话,她把水壶放下来,说:“我的周科长啊,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现在可还是革命的同志关系呀,谁跟你是夫妻呀,我们领结婚证明了吗?你这么大个科长,怎么能顺嘴胡诌哇?”

周安瑞当然明白,顾掬贤这是有意找茬挑他的毛病,这也是顾掬贤表示亲切的一种方式。每次类似的“找茬”中,周安瑞无论怎样挣扎,甚至背水一战,最后都是得甘败下风。这回又是自己说走了嘴让顾掬贤抓住了把柄。不过,周安瑞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他以退为进,解释说:

“说‘咱夫妻俩’是有些不准确。我说的‘咱夫妻俩’并非指有法律条文体现和认可的那种夫妻关系,我是说实际,实际你懂不懂啊,我们是实际上的夫妻关系吗!”

顾掬贤捂着嘴笑了起来:“周科长啊,越说越不像话。什么叫实际上的夫妻关系呀?你给我解释一下,没有登记,实际上有了夫妻关系,那可是违犯党纪国法的呀!我看你这科长是不想干了,还要连累本主任不能继续革命!”

“行啦,我认输了,我本来是想说我们俩已经确立恋爱关系了,谁成想在你这淑女面前我心软嘴笨,竟然就先斩后奏了。”周安瑞说完,觉得更离谱了,什么叫“先斩生奏”,再说下去恐怕连儿子都有了。他羞怯的看了一眼顾掬贤“不解释了,再这样解释咱们俩怕是要当上爷爷奶奶了。你也饿了吧,咱们吃点东西吧。”

周安瑞从背兜中拿出两张发面饼和用黄纸包着的一袋叫光头的小糕点,两个咸鸭蛋:

“你吃糕点,我吃发面饼子,快吃吧,是不是早就饿了!”

顾掬贤拿起一个发面饼子:“还是男女平等吧!”说着,她咬了一口发面饼子。

周安瑞把一个扒掉了皮的咸鸭蛋递给顾掬贤。

两个人吃完了,周安瑞把东西收拾好,盘腿坐在地上:“这几天累坏了吧,来,把头躺在我腿上,放心的睡一觉吧!”

顾掬贤把自己装衣服的背包放到地上,又拉过周安瑞的那个背兜放在自己那背包的旁边,说:

“咱俩都躺在这睡吧,你也够辛苦了,一路上还要照顾我。”

“我当了几年兵,练就了铁脚板。”周安瑞说着站起身,到外边,他就着月光折了一些树枝,把洞口当起来,又回到的洞中,从洞壁上拿下那燃烧着的蜡烛,坐到顾掬贤的身边“挡上安全一些,真有动物来我们也会听到动静。另外,也能当点山风,后半夜会冷的!”

“你想得很周到”又看着周安瑞问“拿蜡烛干什么?”顾掬贤问。

周安瑞看着顾掬贤说:“灯下观美人啊!”

“我现在蓬头垢面的,成了丑女了。”顾掬贤知道周安瑞又在开玩笑。

周安瑞吹熄了蜡烛:“还是让它休息吧,别咱俩睡着了它看了忌妒,一怒之下再烧了咱这相亲相爱的一对儿。”

山上很凉,到了后半夜却更加感到寒冷了,顾掬贤紧紧的依偎在周安瑞的怀里。

周安瑞爱抚的搂着顾掬贤,轻轻的抚摸着顾掬贤的胸口、颤抖着声音说:

“掬贤,我们今晚就——结婚好吗?”

顾掬贤激动的搂住周安瑞的脖子,她明白周安瑞所说的结婚的含意;她紧紧的搂着周安瑞的脖颈,激动得喘着粗气。周安瑞顺理成章的把手挪到顾掬贤的下身,伸手去解她的下衣。

顾掬贤却突然坐起来,抱着周安瑞狂吻。好一会儿,她说:“安瑞,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感情,我也很爱你啊,我也想——但是,我们还是等真正结婚再——好吗?”

周安瑞迟疑不决,他明白,此刻他只要坚持一下自己的要求,顾掬贤是不会拒绝他的;不过顾掬贤说得有道理,应该等到正式结婚再明明白白的做夫妻。更何况都是国家干部,怎么能干出这种违犯组织纪律的丑事呢。于是他说:

“好吧,我听你的。”

“对不起啊,安瑞。”顾掬贤依偎在周安瑞怀里。

周安瑞紧抱顾掬贤,虽然都是又困又乏,可是却谁都没有睡意。

第二天刚麻麻亮,两个人走出山洞。周安瑞发现,这山洞向东有攀登和走过的痕迹,于是,周安瑞、顾掬贤就沿着这痕迹向下走去。又翻过两座山,直到傍晚才来到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谷中。

这是怎样的一个山谷啊!

整个山谷是一个由北向南自上而下的大斜坡,杂乱无章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大的有几间房子那样巨大,一般的都有水缸、锅台那样大,缝隙中挤着一些小点的石块。在这些石头间隙中有山水哗哗的流淌着。

周安瑞和顾掬贤站在一块巨石上,向下看,大大小小的石块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大山脚下,向上看,这条石头组成的石河仿佛是从远处的浓密的山林中流出,而更远处却是重重叠叠的高山。

周安瑞指着远处的森林说:“咱俩应该沿着这石河向上走,估计到那森林处应该是向左拐。你看,这条石河是南北走向,刚才咱们看到的山谷是东西走向的。”

这石河的两边是茂密的森林和低矮的灌木,只能沿着这石河艰难的向上爬行。两个人走了有五百米左右,被拦在前边的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这块巨石有一栋二层楼那样高大,它的根扎在山谷中,或者它就是山谷下边石头的凸起部分。溪水翻着白沫,从这巨石上流下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这巨石下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池塘。

顾掬贤望着这块拦在路上的巨石,又向两边一丈多高的山崖、石壁看了看,唉声叹气的摇着头说:

“我们无法再往前走了,两边又上不去,怎么办哪?”

周安瑞注视着这块拦路巨石东边没有流水的斜面:“这里应该能爬上去!”

顾掬贤摇摇头:“有两人多高,怎么爬呀?如果勉强爬上去,前边要是没了路,下来可就难了!”

周安瑞看着脚下那两颗有碗口粗细的已经有些腐烂了的倒木,他用脚踹两下,虽然枝叶全腐烂了,只剩下这树干,但还没有烂透。他把这两根倒木搭在那块拦路巨石的东边,攀着这两根倒木爬上了这块巨石。回头,他又把顾掬贤拉了上去。上边如同这拦路巨石下边一样,是一条三米多宽大大小小石头铺成的石河,山水在石块的缝隙间流淌着,两边的石壁也越来越高。周安瑞、顾掬贤沿这石河向上又爬行有三、四公里,眼见得远处是一座大山的悬崖横在前边,而两边的石壁也有四五米高,两个人被陷在这有五、六米宽的石河峡谷中。

周安瑞看着一块大石头对顾掬贤说: “掬贤,咱们坐在这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到前边看看,无路可走咱就得退回去了。”

顾掬贤也实在走不动了。

她坐在那块被溪水刷得平平的石头上:“安瑞,雨季这溪流的水一定很大!”

“是啊,你没看这些大石块都被冲刷得很光滑,没有楞角吗?”周安瑞也坐在这块石头上了。

顾掬贤望一眼走过的一直深入到谷底的石头组成的石河:“我姑妈当年上山会是走的这条路吗?”

“不会,绝对不会,连顾伯伯当年来都不会走这条路的。”周安瑞说得非常肯定,周安瑞站起身“我往上去探探路吧,要是走不通,我们就得抓紧原路返回,吃的不多了,我们困在这里是很危险的。”

周安瑞往上又爬行有一里地,前边已经很难行走了,却听到有水的轰鸣声,他一下失望了:

前边一定有很高的石崖,水应该是从石崖上流下来的。只能走回头路了。他回头向来路看,见顾掬贤正在吃力的向上攀爬。周安瑞又伏下身去继续向上爬,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周安瑞加快了脚步,终于爬到对面的悬崖下,他仰头向悬崖顶望去,那悬崖仿佛伸入了云端,又似乎随时都可能倾倒过来。再向左看,几十米处是一个有二十几米高的悬崖,水就是从那悬崖上流下来的。这悬崖有十几米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亮、平滑、洁净。山水从这石壁右边流下,水流宽不到一米,如同一条柔软轻盈的白练挂在那里。景色是美极了,可周安瑞却绝望极了:只能是原路下山,可是,返回到了深谷中又怎么办?往哪里去啊?确实没有体力再爬山了,给养没有了,两个人会饿死在这深山中的。

顾掬贤也爬到了这里,她见眼前的景色,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虽然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说:

“呀,真是仙境啊!”

周安瑞没有把自己的忧虑告诉顾掬贤,他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就是吃野菜——可是,这冬季哪里有野菜啊!无论如何也要把顾掬贤带出山去。周安瑞又向着那悬挂着白练的峭壁走过去,他知道,这悬崖上方就是他跟顾掬贤在山峰上看到的那条东西走向的大峡谷,紫竹庵应该就在这条峡谷中。不过……周安瑞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应该是近在咫尺了,可却难以逾越呀!”

顾掬贤听周安瑞在说什么,站起身也跟着奔这瀑布爬过来。

周安瑞爬到这挂着白练的悬崖前,他彻底失望了。有二十多米高的几乎是垂直的石壁呀,只能是走回头路了。

顾掬贤想解小手,可这里又太暴露了,她左看右看,见左边的那有三米多高的石壁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她攀着石头走过去,原来是一条极小的溪流,但可以想见,三米多高的石壁冲刷成一道有一米宽的深沟,雨季时水一定是强而有力的。顾掬贤方便完了,仔细地查看这小溪流,她知道,从这小溪流一定可以爬上去的。她走出这溪流的深沟,来到周安瑞身边。

周安瑞满脸忧伤,他说:“掬贤,我们现在只能返回了!”

顾掬贤知道周安瑞已经很绝望了,她也知道,原路返回,天黑前很难到山谷底部,即或到了底部,周围群山环绕,还向哪里行走呢?弹尽粮绝了。她想到刚才解手时那个断壁溪流处一定可以爬上去,但她没有告诉周安瑞,她想,这一路上周安瑞怕她劳累寂寞,尽是逗她,这回也要逗一逗这位乐观、坚强的周安瑞。

她说:“安瑞,我们连吃的都没有了,下到山谷中去又怎么办哪?还往哪里去啊?咱俩怕是要饿死、困死在这深山中了!”顾掬贤用手帕擦着眼睛偷看周安瑞。

周安瑞见顾掬贤已经意识到困难和危险了,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安慰顾掬贤说:

“哪儿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到山谷中后还爬上那座山峰,那里不是有个洞吗,我们就住在那个洞里,咱俩如同猿人祖先那样穴居,将来我们生一大堆小野人。”

顾掬贤知道周安瑞是不想让她忧虑,他是压抑着内心的绝望。她也不想让周安瑞在绝望中煎熬,拉着周安瑞说:

“过来,那里有一条石缝可以爬上去。”

周安瑞跟着顾掬贤来到那仅有一米宽的石缝前,向上看看,高兴的说:

“可以上去,可以上去!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掬贤有些不好意思:“解小手发现的!”

“哎呀,解一个小手冲出这么一道大石缝,厉害呀!”周安瑞竖起大母指。

爬上去后,果然是那条东西走向的南北西三面是悬崖峭壁的狭长的山谷。

一条蜿蜒的小溪横在峡谷中,远处可以看到,小溪北面峭壁下的一个缓坡上是一片暗绿的竹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庵房屋顶。两人蹲下身去,用双手捧着冰凉的溪水洗了脸。小溪水面只有两米宽,水流在乱石块中穿行,深处不过一尺,溪水清澈见底,水流平缓。两个人又走了有三里多路,对面那所白墙黑瓦的庵房已经十分清楚地摆在眼前。他俩沿一条小路向山坡上走约半小时就来到了庵旁。那破旧的庵门全是用竹子做成的,门旁立着的长满青苔的一块巨石上,依稀可以看出刻着的“紫竹庵”三个字。

庵门紧闭,多年的风蚀雨浸,那竹门黑色的漆已剥落得所剩无几。周安瑞和顾掬贤站在门前,不知为什么,竟谁也没有敲门。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足足有一刻钟左右,顾掬贤才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庵门开处,只见一位光头、冷面、清瘦的中年妮姑,惊愕的瞥一眼两个人,又低下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顾掬贤看不清她的面容,也分辨不出她的年龄,但她断定,这中年尼姑绝不会是姑妈。

顾掬贤和声问这中年尼姑道:“师尼,请问,有位叫静安的师傅是在这儿修炼吗?”

那中年尼姑依然是不抬头,合着手,木然地说:“施主请堂内坐候,我去请来静安主持。”说着还是那样合着手,退两步后转身向后堂走去。

周安瑞和顾掬贤走进庵门,打量着这间小庵房。但见:庵堂的进深不过三米,是个小三间式,这间是中堂。堂内全是竹子框架结构而成,中堂两边是竹子做成的隔墙,隔墙上的门是紧闭着的。中堂显得非常狭小,一张约六尺长,两尺宽的供台对着庵门,在供台前立着一樽铜制的三脚香炉,这一台一炉就占去了这小庵堂的一半之地;供台上面的佛龛里,端坐着佛门四大菩萨之一的普贤菩萨的金色塑像。可见这庵堂的主持修炼的是为天下人免灾消病的佛行。

也许是中午的缘故,香炉里没有香火。站在这冷清静寂的“空门”里,顾掬贤心头掠过一阵悲凉!

这时,那中年尼姑陪着一位身材修长、面容和善安祥的出家人从佛龛屏幕后面走出来了。

这就是静安主持,她面目清秀,目光平静,身材窕窈,透过宽长的尼服,仍可感受其内藏着的纤秀身姿。只见她两手捻着佛珠,缓步来到了周安瑞与顾掬贤的面前。

那中年尼姑对顾掬贤和周安瑞说道:“施主,这就是本庵的主持,静安师傅。”说完她转身面对主持“师傅,这两位施主找你。”说完后立即退到一边。

这位静安师傅看着面前这两个青年人,一不象是来求医问药,二不象是香客。她感到必有缘故,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惊疑闪烁在她的眼里。她速打佛礼来掩饰自己的惊慌:

“阿弥陀佛!看样子两位施主是远道而来,请问施主,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家人效劳的吗?”

此时,顾掬贤的思绪已经不在眼前,而是飞到了爸爸所说的那一九四o年吕铁皖逼嫁的那个情境,她仿佛看见一个悲愤绝望的年轻女子,逃进深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她抽泣着一把攥住静安主持的手叫道:

“姑妈!姑妈!”

静安主持惊愕地:“你是——”

“姑妈,我是你的侄女儿掬贤啊!”顾掬贤已泣不成声。

“掬贤?我的侄女儿?”静安主持的声音有些擅抖,慈爱的双眼在顾掬贤的脸上寻找着什么。

静安主持抚摸着顾掬贤的手,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说:“长成大姑娘了,你爸爸妈妈好吗?”她终于控制不住而流下泪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站在一旁的那中年尼姑打起了佛语。

这一声佛语,仿佛提醒了这位静安师傅:世事复杂、邪恶奸忤,小心上当,同时也是在告诉师傅,出家人遁入空门,早已看破红尘,岂能为亲情所动!

静安象触电似的,放开了顾掬贤的手,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她闭起双眼,喃喃地说道:

“施主,出家人心中只有佛祖,再无亲情,二位请回吧!”

说完,她一转身,向那佛龛后面急步走去,扔下一句话:“邱尼,请替我送二位施主。”

顾掬贤被姑妈的表现惊呆了,她不知所措。

那个叫邱尼的僧尼还是那样双手合十,上前一步,对顾掬贤说:

“二位施主请回吧!”

“不——我不能就这样回去啊!”顾掬贤醒过神来,一声悲呼:“姑妈——”绕过佛龛,奔将过去;周安瑞紧随其后也向佛龛后奔过去。

佛龛后是一条一米多宽,十几米长的“人”字檐竹木长廊。长廊两边空地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药草;长廊的另一头,连接着又一栋白墙黛瓦的庵房。从开的窗户数量看,这是五间式,它与那前面一栋的横三间,构成“紫竹庵”的前庵与后庵。不过这后五间是木石结构的,比前三间要坚固、整齐得多了。那前庵的三间,中为供堂,右为诵经房,左房则是供摆紫竹庵历代主持灵位、遗像的地方;后庵的五间,左边是大间,存放着经年采种炮制的各类中草药,居中那一间供着佛祖释迦牟尼的佛像,右边两间是卧房,房外顺着庵房右墙头有一披厦柴房。

静安主持出了前庵到后庵,跪坐在佛祖面前,手捻佛珠,口诵佛经。

顾掬贤追到静安姑妈的身后,周安瑞也紧随其后。

周安瑞搀扶着已泣不成声的顾掬贤,对静安说道:“静安师傅,我是掬贤的未婚夫,也是现在执政党——共产党政府的一名干部。我们是五天五夜,披荆斩棘、餐风宿露,翻山越岭地来到这里。我们来看您,是想告诉您,掬贤的父亲、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可是,遥对这重山深壑,两位已年近古稀的老人,是无能为力呀!他们只能企盼在梦里见到您,呼喊您的名字!”周安瑞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他强吞下泪水,继续说道“我以一个共产党政府干部的身份告诉您,解放了,国民党反动派被赶走了,吕铁皖之类的人不存在了。人民政府尊重出家人的选择和信仰,同时也支持一切因情、愤、饿、病而被迫出家的人返俗归故里,与家人团聚。”

“姑妈,回家吧!”顾掬贤接着周安瑞的话往下说:“十年了,这十年来你身居深山,独守青灯,美好的青春都与这香火俱焚了。安瑞说的是真的,中国共产党的队伍里,不会有吕铁皖那样的人了,姑妈,回家吧!我爸爸、妈妈都如饥似渴的盼你回家啊!”

顾掬贤看着姑妈那纹丝不动的背影,突然不敢再往下说了。她和周安瑞站在那儿,都不敢大声喘气,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姑妈哪怕是一个细小的动态的出现。

邱尼也来了,她静静地立在周安瑞和顾掬贤的身后。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低着头,双手合十的姿势了。她着实被这两个年轻人对姑妈一片深深的爱感动了,她不断地从衣襟里拿出绢巾擦眼泪,这可是她入庵五年来第一次流泪。她原以为,这五年的佛门百戒,自己已经不会是再有情感、思想和泪水的人了;然而今天,她才知道,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想起了在那重山之外的蓉阳她还有亲人。可是,她又想到,她和师傅静安的命运是多么地不同啊!她可是被家里的亲人逼入了空门的呀!她的俗名叫沈桂花,家住九华山下的沈家畈村。因嫁夫六年不生养,后又因丈夫上山采药掉下山崖摔死了,村里人都说她是扫帚星,白虎命,绝子,克夫。她为亡夫守孝满一年后,婆家不容,娘家也不收,她无路可走,只好进山投庵,削发为尼。

她记得,在她入庵的那年,静安的兄长第一次找到了这小庵里来。那时的紫竹庵只有三间茅竹房,也就是现在的前庵,这里几乎没有香客的足迹。师徒三人在这里真正是与世隔绝、苦修来生了,她们靠开垦山地种些五谷杂粮和采摘野果、野菜为生。那天,静安的兄长来到小庵,见师傅如此清苦,他泪流满面,苦苦地劝她回家,可是师傅不动凡心。兄长无奈,悲悲切切地离去了。不几日,静安师傅的兄长差人来小庵捐香火钱,才有了现在这个白墙黛瓦的紫竹庵后庵房。当时重建紫竹庵的时候,师太说“那旧庵虽然是竹篱笆墙,茅屋顶,但它到底是紫竹庵的庵名由来,不能舍去。”所以才建成这前庵与后庵。自那以后,每年都有一位香客翻山越岭来这里烧香、捐油、捐香火钱。师太说“这不用说,也可知是你静安师傅的家兄所为啊!”

邱尼想到这些,她再也不忍心看着师傅静安和两位年轻人受着感情的折磨,说:

“请两位先跟我到偏房洗尘,我代师傅留二位在小庵歇息。”

晚上,周安瑞在偏房休息,顾掬贤在姑妈顾济秀卧室和姑妈睡在一个床上。

顾掬贤向顾济秀述说着一路的辛苦,特别是昨天夜在山洞中对野兽的担惊受怕。

顾济秀告诉顾掬贤,那个山洞叫金鸡洞,她和丘尼采山草药就常在洞中休息。

顾掬贤还是坚持劝说顾济秀:“姑妈,新社会男女平等了,女人再也不会受欺侮了!”

顾济秀摇摇头说:“那只是口号而已。唉,掬贤哪,姑妈的认识也不知对不对呀,一个女人哪,无貌就是平安,无貌就是福分啊!你想,假如姑妈是个秃头挛耳,眇一目,跛一足女人,那国民党的吕铁皖绝对不会强娶的,就是送上门儿去也会被扫地出门的。”

顾掬贤不能完全同意顾济秀的观点,但她知道姑妈顾济秀是从自己切身的悲惨经历中得出的结论。就委婉地说:

“旧社会是那样,新社会人人平等了,就不会重演姑妈当年那种悲剧了。”

“掬贤哪,这跟新社会旧社会没有关系,漂亮的女人就如一朵芳香四溢的鲜花,谁都想采摘。如果大家去争抢,抢不到手者宁可把这鲜花踏成烂泥,休想别人得到;强手得到了,他并不爱护和珍惜,糟踏蹂躏后还是被扔掉。这山上的师尼有不少就是因为这种遭遇而被迫出家的。”

顾掬贤依偎在顾济秀的身边,心疼地问道:“姑妈当年逃婚到这里来,一定经历了千辛万苦吧?”

“唉——”顾济秀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那年,我被那个大个子留着八字胡的国民党团长吕铁皖抢到团部,我是抱定死的决心也不相从。忽然想到要做最后的努力,我假装认可了,跟那团长说,你既然是明媒正娶,那总不该让我在兵营里结婚吧。就这样搬到兵营外的一处房子,也是天不绝我,恰在这时他接到紧急通知去南京,安排两个兵看着我。年三十晚上趁两个兵喝醉了酒,我才逃出虎口。我顺蓉阳城西一条山谷小溪逆水向上走,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傍晌时,我筋疲力尽啊,坐在小溪旁的一块石头上歇一小会儿又往前走,到天黑下来了,我在小溪边一片树丛中坐下来过夜。刚黑时,山死一样的静,静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夜深时,山中不时传出野兽的嚎叫,还可以听到有野兽到溪边喝水的声音。那时姑妈想啊,最坏就是个死呗,所以也就不害怕了。亮天后,我在小溪旁洗把脸又沿小溪往山谷里边走。”

顾掬贤抽泣着:“姑妈,那你当时想往哪去呢?”

“姑妈也不知道往哪去,反正路越来越难走了,穿过无数的山谷,小溪两边全是那种手指头粗一人多高的三棱草,密密麻麻,里面还有那种叫老虎鞭的带刺的小树,手脚全都刺破了。几天后,见在一条小溪右边山坡上有三四座石头垒起的房子,原来这深山里面也有人住。我又惊又喜!我到最近的一户姓赵的人家,老俩口都有五十多岁了。我看他们是善良人家,我就如实告诉了他们我的情况,他们很同情我,留我住下。晚上听赵家公说才知道,这里离蓉阳已经很远了。我这一路是千辛万苦,生怕那个团长找到这里来,决定第二天继续走。赵家公说他有个姐姐,也是当年被欺辱去紫竹庵出了家。那紫竹庵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在一个三面是峭壁悬崖的山谷中,还要翻过几个山头、走上几天才能到。他指点我到那里去安身并且答应送我去。我十分感激,跪地给老人磕头。就这样,我与赵家公整整又走了四天才到这紫竹庵。我人也垮了下来,到紫竹庵我就一病不起,幸得庵中两位师傅用中草药医好了我的病。病好后我就正式拜师出家了,从此跟着师傅一心念经、学医。我的两位师傅在前几年相继圆寂了,这邱尼是我师傅在世的时候,我按师傅意思收的徒弟。后来你爸爸来,我才知道你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人世了。我也就更断了尘念心依佛门了。”

顾掬贤听到这里,恨恨的说:“姑妈,也不知这该死的吕铁皖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要是还活着,一定要找到他报仇雪恨!”

“掬贤哪,我这样含羞带辱地出逃,活下来原本就是想报仇,后经两位师傅开导,方知平民百姓不付出血的代价,哪能报仇?甚至是付出了代价,却大仇未报又填新仇。自古都是民斗不过官哪!”顾济秀意味深长又无可奈何地说。

顾掬贤和周安瑞在紫竹庵住了两夜,所有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俩知道,姑妈顾济秀经历了那场劫难加之这么多年的山中岁月,她是彻底的厌恶了尘世生活,不想再去重新认识和感受那山外的新世界了。他们只能无奈地决定返回蓉阳去。顾济秀也不再挽留,她告诉二人沿峡谷中的小溪逆流向西,在西边那悬崖绝壁北面有一条凹进石壁的栈道,走出这峡谷再翻四座山峰,走一天多的路,有个刘冲村,到那里可以雇一辆毛驴板车拉你们出山再搭车去蓉阳。临别时,顾济秀再三叮嘱顾掬贤,不要对拉车的说起我们是姑侄,这山里人很重感情,我常给他们医个头痛脑热的,他们要是知道咱们的关系就会不收你坐车的钱了,山里人很苦哇!”

顾掬贤、周安瑞两人含泪答道:“我们明白了,姑妈”。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你们一切平安顺利!”顾济秀说罢提袖偷偷拭泪。

周安瑞见状,心想:这姑妈流的哪里是泪啊,分明是血。他环视着此刻他置身其中的巍巍佛山,自言自语地说:

“佛门菩萨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们共产党人不信有地狱,但求人间无冤狱!”

顾济秀听了周安瑞的话,打起佛语:“阿弥陀佛!”接着她目光平视前方的峭壁,喃喃说道“佛门也好,贵党也罢,也都是一个‘愿’而已。其实只要有七情六欲在,这人间就有血,有泪,有恩,有怨,有爱,有恨。”说完,她回头看一眼漂亮超群的顾掬贤,“掬贤,你我姑侄青春在两朝,但愿命运也相异。”她又面对周安瑞“贤侄是仕途上人,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贤侄切记了!恕贫尼不远送,你们上路吧!”说完,她一声“阿弥陀佛”后,转身向紫竹庵门内走去。

周安瑞和顾掬贤对着顾济秀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喊道:“姑妈保重!”

他们转身向山下那夹在南北两边峭壁下的溪流奔去。

周安瑞搀扶着顾掬贤的胳膊:“掬贤,你对姑妈的告诫怎么看哪?”

“你是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顾掬贤问。

周安瑞点点头。

顾掬贤思考了一下,说:“从姑妈这个角度说,这是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呀。不过,既然没有害人之心,也就没必要时时提防了,否则,精神是不是太紧张了?你说呢?”

“我也说不清楚,但这句话是无数身受其害的人总结出的经验教训,不会是没有道理的。”周安瑞说。

顾掬贤歪着头问:“那你说我们应该防着谁呢?”

周安瑞不以为然的说:“革命队伍中都是同志,要防应该防着蒋介石反攻大陆,防着帝国主义侵略我们新中国。”

“那不是我们个人该防的,我看,我们俩倒是应该提防——”顾掬贤想说副县长吕向阳,可话到嘴边,她却又停住了。

周安瑞心知肚明,他知道顾掬贤是想说吕向阳副县长,只是不想把这事挑明。他想:高阳县长参加了抗美援朝,吕向阳可就说一不二了。如果他对顾掬贤确有不良企图,那么,把顾掬贤从蓉东小学调到县政府就是他这位副县长的第一步棋,破格提拔顾掬贤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他的第二步棋,第三步棋他吕向阳想怎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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