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夜后,许瞎子对小豆子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除了依旧会让小豆子干各种杂活儿,当一个小杂役支使外,每日傍晚时,都会教给小豆子一招半式的武功招数。
小豆子亲眼见许瞎子一掌将一块大石碎成几块,心中除了心惊、佩服外,便是奇怪一双肉掌如何硬碰一方大石而无伤。
有两次见许瞎子高兴,便大着胆子询问。许瞎子沉下脸,只一句:“着什么急,慢慢来。”
小豆子来许瞎子家已经将近三个月。
每日里除了打杂干活儿,并没有学到什么技能,武功招式上学了一些花架子。心中自忖,便是用这些与村里的孩子打架,也未必能占上便宜。
临近中秋时,许瞎子明显与平常有了一些不同。
白日里大多在屋内睡觉,叮嘱小豆子:若是有猎户上门送猎物,不必打扰他休息,便开门出去,声言他手上受了伤,不再接收猎物,一切都等下个月再说。
小豆子心中纳闷,许瞎子分明并无受伤,却为何说谎。心中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
接连拒绝了两家猎户,便也暂时无人登门了。
没了剥皮的事情,便更是清闲了。小豆子却能明显感觉得出那许瞎子的神情、说话都莫名沉重起来,日常中混杂着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气。
中秋节前的那一天晌午,许瞎子一改平素破衣烂衫的模样,穿上了一件半旧的干净长衫。
面色郑重地将小豆子拉到身边,叮嘱道:“今夜晚间我离开两日,至晚三五日便回。你自回家团圆,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就在村里,只是中秋感伤,不愿与外人往来。”
小豆子盯着许瞎子,不敢多问,只点点头。
“过完中秋,你便回来。若是敢在外面多说一句闲话,我非但要你性命,便是你娘亲哥哥,我也不会放过。你知道我手段,不是说笑。”
许瞎子两个黑眸子盯着小豆子。自那夜起,许瞎子已经不再刻意掩盖他装盲之事。
小豆子面露惊恐地点点头,心中知道许瞎子此言绝非玩笑。
(二)
当夜晚间,许瞎子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小豆子做了水煮干菜,锅里放了几块晾干的肉碎。
又看着小豆子盛了一碗,大口吃下。
小豆子在盛取第二碗时,怯怯地问:“师傅,我给你盛一碗么?”
许瞎子仿佛未闻,并不回应。
小豆子便自己盛了一碗,仍是蹲在灶台前吃了。
吃过了两碗,小豆子已经肚饱,又问许瞎子:“师傅,锅里还剩了一大碗,我给您盛上?”
这一次,许瞎子听见了,轻声道:“我不吃了,你吃了吧。”
小豆子皱眉道:“师傅,我肚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世间万物,乃上天所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何况是山间兽类,每一片肉脂都是世间精华,怎能轻忽。快,吃下去,一丝都不可剩。”
许瞎子的一双眼睛在白眸与黑瞳之间转换着,看着小豆子,又仿佛越过小豆子,望向小豆子身后那已经慢慢升上来的一轮圆月。
至终,不知何故,许瞎子一口晚饭也没有吃下。
小豆子不敢违拗,艰难费力地吃光了锅里的最后一片菜叶,最后一粒肉渣,之后,便抚着撑起的肚皮,走到院子后面的杂草丛中去呕吐。
吐光了刚吃下的晚饭,小豆子便简单收拾,告别许瞎子,趁月色,步行回家去与娘亲哥哥团聚中秋。
许瞎子看着小豆子离去,一个人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上光洁如玉盘的圆月,口中念念道:“但愿上天眷顾,这次不会空手而归。”
说罢,站起身,背上已经准备好的包裹,给正门上了门栓,从茅屋一侧的篱笆空隙间穿过,身形迅疾,不多时,便消失在山间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