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苏轸虽低头吃着饭,可心思全然不在饭菜上,她时不时抬眼偷偷观察韩执的神色,只见韩执也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眼神有些放空。
周妙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苏轸碗里,温声说道:“八娘,多吃点,这烧鱼可新鲜着呢,对孩子也好。”
苏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母亲。”
她把鱼肉送入口中,可那熟悉的美味此刻却尝不出滋味。韩执似乎察觉到苏轸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周妙安微微叹气,目光在韩执和苏轸之间来回流转,轻声说道:“执儿,八娘,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别憋在心里。”
她微微一顿,眼神望向远方,像是陷入回忆,“你们大人年轻时,一心只顾着庙堂之事,常年在外奔波,和执儿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等他终于稳定下来,想好好教导执儿,却发现孩子已经长大了,生疏了。”
“后来又有一次,执儿已经老大不小了,但是却被他大人误会,最后彻底是生分了。”
但是现在的韩执,终究不是以前的“韩执”,他此时脸色淡然,活脱脱地“事不关己”。
周妙安见韩执这般模样,心揪得更紧了,她不甘心地继续说道:“执儿,你和八娘成婚前一日,你父亲在房里坐了一宿。他和我说,看着你长大成家,他满心欢喜,却又懊悔那些事儿......”
韩执也不是傻子,手上的动作也只是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成婚的安排,都是大人帮着来的。只是,我与大人相谈甚少,故而就少话。”
苏轸此时就轻轻地拉了拉韩执,道:“官人不必如此,我家大人之前也是如此。醉心于游历,故而家中,只有妾身和两个弟弟,教导一事都由母亲来。”
“但是后来,大人归家后,对于我们姊弟三人的教导都是亲力亲为,如今也能好好相处。”
周妙安趁机说道:“八娘说得对,执儿,你大人他一直都关心你,只是他不善于表达,又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放不下身段。他这次来,又是有想和你聊聊的想法。”
“在这就是,其实这宅子,也就是你们住的这个扶平伯府。当你们打算要来京都府的时候,他就翻箱倒柜,把这房契取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就给了八娘。”
“我问他,这是官家御赐的宅子,难道不怕被弹劾吗?你可知他说了什么?他说——这宅子是金字牌匾,是唯一能保证你能在京都府安全的东西。”
苏轸也没那个胃口和心思,继续吃着烧鱼,而是轻轻拉着韩执的手道:“官人,大人他为了你,连这御赐的宅子都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们,他的心意,你该懂了吧。”
韩执反握住苏轸的手,微微一笑,道:“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从不怨他呢?”
周妙安和苏轸此时都愣了一下,苏轸微微皱眉,问道:“官人这是......什么意思?”
韩执想了想,重新拿起筷子,往苏轸的嘴里喂了一口鱼,解释道:“我并非是记恨大人,只是长久以来的疏离,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成婚时,他忙前忙后地安排一切;这御赐的宅子,他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们;他忘心地为投身庙堂,不也是为了天下吗?我都明白的。”
周妙安轻轻抚摸着韩执的脸颊,低声道:“执儿,你能这么想,母亲很欣慰。”
苏轸靠在韩执的肩头,温柔地说:“官人,既然理解大人的心意,为何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去和大人好好聊聊,把这些年的想法、委屈,都告诉大人?”
韩执摇摇头,道:“倒是也不用说,男人之间的事情都是这样......”
是啊,不知为何,从古至今的父子关系,确实大部分都像这样。有些事藏在心里,行动比言语更重要。父亲知道儿子的心意;儿子也知道父亲的心意,只是都习惯了用各自的方式表达。
有的时候,父子之间再大的“冷战”,破局方法很简单很简单——就是其中一方喊一句“吃饭”,基本就是这般结束了。
周妙安又开口了:“但是你们终究不是彼此,不当面说清楚,终究还是不太行。”
韩执微微一笑,道:“母亲,还请相信男人之间的羁绊。”
周妙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你这孩子,真是拗不过你。不过,要是哪天你想通了,可一定要去和你大人好好聊聊。”
韩执点点头,应了一声。周妙安此时就说:“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执儿你先照顾着八娘,我去安置一下行李。”
“若是只交由你大人一个人来,怕是要乱了套哩。”
说着,周妙安就起身来,然后离开了房间。正好月萍也兜了回来,周妙安干脆就拉住她,笑说道:“月萍你稍后再去寻他们,说不得,他们就是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月萍听了周妙安的话,脸上泛起一抹会意的笑容,轻声应道:“夫人说得是,那月萍就先随您去安置行李。”
“好,顺带着带我回去房间。”
说着,周妙安就跟着月萍离开了。周妙安先是检查了一番行李,然后才跟着月萍,来到了一处偏院这个院子位置很好,和主院的距离说不上太近,但是如有特殊情况,倒也是能第一时间赶来。
周妙安问道:“这个院子是你自己选的?”
月萍摇摇头,回答道:“是阿郎亲自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