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知道,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这样的生死离别每天都在上演。
他不是救世主,也无力改变什么。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段历史在自己眼前流淌。
“把药端过去。”贺英柏的声音将陈继从思绪中拉回。
“嗯。”陈继回过神来,端起刚刚熬好的药,递给那个妇人。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神依旧淡漠。
妇人接过药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手给孩子喂药。
可是孩子太虚弱了,根本咽不下去,药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滴落在破旧的衣衫上。
陈继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对母子,继续扇着炉火。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知道自己冷漠得像块石头,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历史的旁观者,他无法改变历史,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陈继在临时搭建的药棚里忙碌了大半天,一碗水都没顾上喝,更别提吃东西了。
他机械地重复着抓药、包药、递药的动作,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周围灾民的哀嚎声、哭喊声,对他来说,就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听得见,却感受不到。
直到双腿僵硬,陈继才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得回去吃点东西了,不然非得晕倒在这里不可。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沿着街道往回走。
边关的街道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积雪被踩踏在泥里,看着莫名的恶心。
“小心!”身后急促的喊声传来。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房梁夹杂着碎瓦片像雨点般砸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根粗壮的房梁带着碎瓦片,朝他扑来。
逃到安全的地方已经来不及,陈继本能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猛地推了出去。
陈继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房梁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激起一阵尘土。
碎瓦片四处飞溅,有几片甚至划破了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咳咳……”陈继狼狈地爬起来,顾不上剧烈疼痛的脚踝,连忙看向废墟之中。
只见刚才那间民房已经彻底坍塌,而一个中年妇人正被压在废墟下面,生死不明。
“娘!娘!”一个稚嫩的哭喊声在陈继耳边响起,他转头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小女孩的脸上也被弹起的碎瓦片划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慌乱之中,小姑娘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小女孩跌跌撞撞跑来,摇晃着陈继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哥哥,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陈继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小女孩说:“你别哭,我这就过去。”
他快步走到废墟旁,试图搬开压在中年妇人身上的房梁,可是那房梁实在是太重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陈继扯着嗓子大喊,可是周围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大哥哥,我娘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一声声地敲打着陈继的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陈继看着小女孩那张泪流满面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在这个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可是当死亡真正降临到自己身边时,他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脸上的伤是痛的,流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和眼前小女孩被泪水冲淡的血一样。
他咬紧牙关,再次尝试搬动房梁,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房梁都纹丝不动。
木头断裂处,木刺密密麻麻,陈继的掌心被划开了一个豁口。
鲜血顺着修长白皙的指缝流了下来,染红了一直没有脱下的腕表。
血色下,指针无声的跳动。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一样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
“娘,你不要丢下我,娘……”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粗壮的房梁,如何撬动,却都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他转而搬开压在那妇人身上小一点的木屑和石头瓦片,小心翼翼地查看那妇人的伤势。
妇人悠悠转醒,她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陈继说道:“谢谢你,小哥。今天多亏了您给丫头一片白色的小药片,刚吃下去不久,丫头就退烧了。”
陈继跪伏着,观察到那妇人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也渐渐失去了血色,心中顿时一沉,暗叫不妙。
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轻声说道:“先别说话。”快速的吩咐了一声,陈继转头朝身旁的小姑娘说道:“丫头,丫头是吗?你现在快去喊人来!”
丫头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陈继见状,猛地大吼一声:“快去!”
这一声吼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将丫头从混沌中拉回了神志。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施药问诊的方向跑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残破的街道尽头。
陈继稳住呼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询问妇人的感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那妇人神情居然还带着一丝轻松,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没得事,应该就是被压着,没伤哪,不疼。”
陈继闻言,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如覆寒霜。
妇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开始泛紫,这怎么可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