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一次别致的家访
如果不从本质上改变田虎，要想高三九班的面貌焕然一新，那无疑是一句空洞而无力的承诺而已。田虎，那个班上的“风云人物”，他的行为举止、一言一行都深深影响着整个班级的氛围。他既是问题的源头，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只有找到那个能触动他内心的契机，才能真正改变他，从而让整个班级焕发出新的生机。
廖泽湘深知这一点，他明白，要想改变田虎，不能单靠简单的说教或惩罚，而需要用心去了解他，用情感去感化他，用行动去帮助他。于是，他精心设计了一次别致的家访，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家访，在与田虎促膝交谈以及与其家人的交流中，找到那个能触动田虎内心的契机。
周末的中午，阳光洒满了大地，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丝清凉。廖泽湘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驾车前往田虎位于莲州东北郊外的农家。他穿过不是很熟悉的街道，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一丢丢不该有的紧张。他知道，这次家访不仅关乎田虎的未来，也关乎整个高三九班的未来。
廖泽湘与田虎的爸妈商量好了，决定今天到他们家去家访，并借此机会与田虎进行一次促膝长谈。
田虎爸把田虎叫到跟前，对他说：“虎子，你们的班主任廖老师今天中午要来家访，我准备了点野味，我们开两瓶好酒，好好招待招待他，怎么样？”
田虎惊奇地说：“爸，这么久我没有犯法（违纪、干坏事），老师为什么又来家访呀？”按照平时，只有田虎在学校违纪了，老师才会到家里来家访。
“没说你犯法呀，老师还特地表扬了你。我高兴，所以才好酒好菜招待老师，还要你陪。”田虎爸微笑着说。他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他真的很高兴。
田虎也高兴。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老师是因为表扬他才来家里家访的。于是，他高兴地回答道：“好嘞！”
中午十一点半，廖泽湘来到田虎家。
田虎从客厅出来迎接廖老师：“老师好！请进屋！”然后又转身对正在厨房做菜的父亲喊道：“老爸，廖老师来了。”
“好的，我马上出去。你先拿水果给老师吃。”这时，田虎爸已经把所有的菜都做好了摆在桌上，两瓶酒也摆好了，是十年茅台，正宗的。然后，他急匆匆地赶了出来，见到廖泽湘蛮远就伸出手，一边说道：“廖老师好！欢迎光临！”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田虎爸又说，“真是感谢廖老师啊！您是我们的大救星，不仅救了我儿子，还救了我和他妈。”
廖泽湘连连摆手道：“田支书，你讲过头了，我根本还没有做什么，可不敢贪功。”
“叮铃……叮铃铃……”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田虎爸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电话铃声，他颇有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
廖泽湘会意的跟田虎爸对了一眼，说：“你请——”并做了一个手势。
田虎爸故意打开免提问道：“
喂——请问是哪一个？”
“我。陈书记一定要你过来，说是要给他捧什么场。”是田虎妈妈的声音。
“你晓不得今天崽的班主任要来家访？我怎么走得开？”
“我哪门晓不得？我跟陈书记讲了，他……”
田虎爸没有等田虎妈讲完就打断她的话说：“你多跟陈书记讲些好话，讲我实在走不开，以后我找时间请餐客给他赔罪。”
“不行啊！他说如果你今天不来吃晌午他就跟你绝什么交。”
廖泽湘知道火候已到，立马打断他们的对话 ，大声说：“田支书，你去吧，我正好要跟田虎单独谈谈心。”
“真是对不起啊！这个婆娘一点用都没得，晓不得多讲几句好话。”田支书挂掉电话走出来，显得很无奈的样子。
廖泽湘不想再演戏，示意让田虎爸走，说道：“你赶快走吧，等下赶不到酒席了。”
田虎爸很懂味，赶快转身对田虎说：“虎子，替我好好招待老师，今天允许你喝点酒，敬老师几杯。你要尊敬老师，听老师的话奥！”田虎哪里知道，这是老师和他爸妈共同导演的一出戏。
班主任家访，父母不在家作陪，导致田虎产生了对父母不满和对老师愧疚的情绪。他没有回答父亲的话，直接对老师作了邀请：“廖老师，我们进里面吃饭。”
田虎爸再一次对廖泽湘歉意地说道：“廖老师，真是对不起！陈书记是我们乡的党委书记，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个村支部书记不敢不从。”他两手一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赶紧去吧。”廖泽湘实在不想入戏太深，想尽快结束这场游戏。于是，他又转身对田虎说，“我们吃饭去吧。”
田虎爸匆匆走了，田虎带老师来到餐厅，还特意请老师坐了一个上把位。这说明他跟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同 ，很懂礼数，跟他本身的外在形象也大相径庭。
好酒好菜，推杯换盏，不在话下。田虎酒量不错，平时喝酒的机会比较少，只是偶尔哥们弟兄在一起的时候嗨皮一次。今天他打算好好地敬老师两杯，因为廖泽湘是他第一个有点敬佩的老师，也是他从上幼儿园开始到现在，第一个为了表扬他进步而来家访的老师。廖泽湘今天也放下架子，以朋友相对，但他却控制今天两人只能喝一瓶，他要把握好火候，让两个人的情绪都保持在最佳状态。田虎还没有尽兴。
廖泽湘刚来的时候就粗略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院子。这是一座郊区别墅小院，窗外可见果园、鱼塘，好像还有一个小马场。他跟田虎说：“我们到鱼塘上面的小亭子去坐坐吧。”
“好的，老师。”
这是一个悬空在鱼塘中央的八角亭子，东北西三方陈设了六支鱼竿，中间麻将桌和棋盘，是一个休闲、娱乐、钓鱼、聊天的好所在。
师生俩分坐在棋盘两端。廖泽湘问：“田虎，我们俩聊聊好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田虎对这位班主任老师已经没有敌意了，而且不仅没有把他划入敌对方，还把他拉到朋友圈。在他年轻率直的脑袋里只有敌对和朋友两个阵营。对朋友他真诚、义气、以心换心。于是他答道：“好的，老师。”
廖泽湘说：“据我不全面的了解，你是一个豪爽、重感情、讲义气、够胆量的人，并且情商比较高。一般来说情商高的人智商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而你的智商是属于比较高的那一种，对吧？”
“可以这么说。”田虎简单且不谦虚地回答道。
廖泽湘又说：“如果你把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并且愿意付出努力，你的成绩起码可以进入班上前十，你信吗？”
“只要我愿意，只要我努力，可以进入前三。”田虎自信地说。
“不错 ！有自信，有志气！有志者事竟成。”廖泽湘夸奖道。
廖泽湘继续说：“你喜欢称老大，喜欢出风头 ，很想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你的征服欲望很强，想征服所有人，对吗？”廖泽湘没有要田虎回答，继续说道 ，“你目前最想征服的人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我们班的吴霞，因为你喜欢她，想追求她；另一个人就是六班的一个叫‘把爷’的，因为你想在学校称老大 ，而‘把爷’是你唯一的竞争对手，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田虎惊讶地问。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回答我对还是不对？”
“对。”田虎答道。他对眼前的这位班主任老师真的佩服了，他才来多长时间，就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吗？吴霞最恨的就是称王称霸的男人，这一点老师可以肯定；而据我阅人的经验推断，她喜欢的人是全面发展而且走正道的男人。我看人很准，你信不信？”
田虎不置可否。
廖泽湘接着说：“你和六班的所谓‘把爷’各有优势，他家里有权有钱，你家里虽然也有钱，但这方面你家不如他家。可你的智商比他高，这是绝对的优势。我了解到，你们争锋的焦点不是打群架，而是篮球的对决。谁带的篮球队赢得篮球赛，谁就在争锋中获胜，我说的对吧？”
“是的。”田虎没有否认。
“只要你答应老师一个要求，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这两个方面都会有收获。”廖泽湘肯定地说。
“什么要求？”田虎不敢随便答应，他怕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失信？
廖泽湘不急着提要求，他又问田虎：“你是学生对吧？”
“对。”田虎答道。
“学生的主要任务和职责是学习，对吧？”廖泽湘又问。
“对。”田虎又答道。
“如果你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你的成绩一定能提得上去。你刚才说过的，我信你，因为你是一个男子汉。你把学习这件主要的事情做好了，是不是照样有面子呀？这样，你就不用再去出风头也能吸引众人的眼球，也能显摆自己。“
田虎依然不置可否。
廖泽湘又问：“老师是不是比你大一辈？老师中的大多数年龄是不是比你大？学问是不是都比你高？不说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就算是一个正常的学生，是不是应该尊重他们，给他们应该有的面子？”
老师的好几个是不是田虎都只能回答：“是。”
“你以往，我是说这个学期以前，经常跟老师对着干，使老师下不了台，至少说明两点：一是老师很没面子，会找机会报复你，因为老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二说明你不是一个正常学生，因为正常学生不会做不正常的事情。你认可吗？”
田虎点点头。然后问老师：“老师，您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向我提一个什么要求呢。”
廖泽湘果断地说：“回归正常，全力学习。”
“老师，您这是两个要求。”
“在我看来是一个要求，你只有把那些刻意刁难老师和显示自己之类的带着逆反的歪心思回归到学习上来才能全力以赴搞好学习。”
田虎不辩解，廖泽湘继续说道：“你知道，吴霞是最喜欢跟同学讨论学习的了，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你若热爱学习，刻苦钻研学问，学习成绩好了，就有可能走近吴霞，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边都靠不了。走近了吴霞，你就有可能了解吴霞或者设法去了解吴霞。当你一旦了解吴霞为什么恨那些称王称霸的男人，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改掉那些好出风头和称王称霸的臭毛病。这样，你就有可能走进吴霞的心里，甚至征服她。当然，我不敢说你能百分之百的成功，但机会肯定是有的。”
廖泽湘通过察言观色，料定田虎已经心有所动，继续说道：“至于六班的那个‘把爷’就更容易对付了。首先，你如果能在学习上遥遥领先于他，就克服了你在家庭权势不如他这一短板，你们俩就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了。剩下的就是篮球对决，这一点我肯定帮你征服他，而且是相对公平的，不给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我会找一个时间把你们两人都约上，同时教你们投篮、带球突破和快攻三个动作要领让你们各自训练，你的接受能力比他强，效果一定比他好。期中考试以后，学校肯定要组织一场篮球赛，到时候，你带领我们班的球队一举夺冠，不仅让你体体面面地征服了那个所谓的‘把爷’，还为我们班争得荣誉。”
“廖老师您就这么自信? 这么相信我能带领我们班的队员一举夺冠？”田虎疑惑地问。
“百分之百。大不了我自私点，私传你们一个夺冠的绝招。”廖泽湘决定今天的谈心到此结束，于是站起来说道：“今天我很高兴，我们能像朋友或者亲人一样喝酒交谈。言尽于此，你好好地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我的要求？”
“老师，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答应你的要求。”田虎果断回答。
“好！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廖泽湘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回走。
“老师，吃了晚饭我们一起走。”田虎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廖泽湘边走边答：“不了。你的回答让我比吃什么都高兴。”
这时候，田虎的爸妈早已经回来，听到两师生的对话心里比喝了蜜还甜。见廖泽湘老师走过来，立忙迎了上去，田虎爸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廖泽湘伸出的右手不停地摇动，并笑眯眯地说：“廖老师，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我很忙。”
“廖老师，吃了晚饭再走吧！晚上我烧两个好菜。”
“谢谢你！我真的回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再见！”廖泽湘转身就走。
“虎子，把那箱酒扛到老师车上，虎子妈，把那些也拿上。”他一边说一边急忙追赶廖泽湘。
到了车门口虎子爸追上了廖泽湘，廖泽湘停下转过身轻声对虎子爸说：“效果不错，你们在家要好好配合学校，巩固成果。”说完就要开门上车。
田虎爸拦住廖泽湘说道：“您就收下吧！不说感谢，就算表达一下我们中午没有陪您的歉意。”
“说什么我都不会收的！你不是让我在学生面前自毁形象吗？”
廖泽湘态度非常果决。
田虎急忙说道：“老师，您收下吧！我是真心佩服您的。”
廖泽湘由严肃转成微笑，说道：“那我就更不能收了。那酒给我留着，等你考上好大学，我一定
大喝它两三瓶。”
他们仨娘母还是不让廖泽湘走，一定要他收下。廖泽湘见一件十年茅台，一地的山珍海味，这得要花多少钱呀！他听说有的老师和领导逼学生家长送这些，一般的家庭怎么承受得起？为了送礼讨老师的欢心，或让子女读一个好班，他们的家庭要经过多长时间的节衣缩食才能完成？他生气了，严肃地说道：“我再一次地谢谢你们！可我最恨的就是那些向学生吃拿卡要的老师！我们作为老师为学生做任何符合道义的事都是应该的，因为国家发了我们的工资 ，为学生服务是我们的职责和义务。难道你们想让我成为我自己都憎恨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只好无奈地让他们尊敬的老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