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击退北蛮之后,姜佩容马上与姜叔会合,两人秘密交换着内外动乱的情况。
正在大家都高呼庆祝胜利之时,姜佩容喝令大家暂时安静。
“战前,外塞戍边的将士继续戍边,暂不更替!跟随我和副将一起出来迎敌的将士们,给我包围营内驻兵,包括后面出来增援的!”
姜佩容此言一出,各方将士们都犹豫不决,开始议论纷纷,明明仗都打胜了,为何要自己人困自己人?
“立刻!马上!”姜佩容一声怒喝!
平常待他们如家人的少将军突然如此反应,他们都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马上开始执行命令。
果不其然,被兄弟兵团团围住的营内驻兵茫然失措、抱怨连连。
“肃静!”
待众人安静下来,姜佩容才道明缘由:“本次遇袭,是因为我们军中出了叛徒!”
全场哗然!
朔藩军治军首要就是“忠诚”二字,这么多年来,军中别说是叛徒,懒徒都没有几个!
见少将军一直都不说话,众人也就纷纷安静下来。
“北蛮袭来的同时,营内粮仓、柴房、伙房、营帐接继失火,因此导致了内乱外敌的局面。敌人开始进犯的时候,只有近林的北角失火,待叔参谋与校尉组织灭火,控制火势的时候则是各角营区都有。因此,不管叛徒是一人或者多人,一定有人与北蛮勾结,潜藏在营内纵火!”
她暂时停下,给时间让士兵们消化她话中内容。
“我知道,今晚此战,大家都辛苦了。但是!叛我朔藩军者,不可饶恕!害我朔藩军者,不可饶恕!”
姜佩容注视众人良久,之后向他们恭敬作揖:“佩容别无他法,请各位莫要责怪。”
见自家少将军对他们行如此大礼,众人纷纷下跪叩首:
“属下遵命!一切听从少将军安排!”
姜佩容向大家解释原由,接下来调查实情、盘问疑人、揪出叛徒的工作就全权交到了姜叔这个参谋手上。
她则一个人回了营帐,独自处理之前交战导致的伤口。此时稳住军心是最重要的,她安全无事便是朔藩军最大的信心。
……
见时候差不多,姜佩容在主帐内的等待也快到了极限,紧张得来回踱步。
她想要见到又害怕见到那个曾经的自己人、如今的叛变者。回顾这半个月军营情况,排除完那些不可能的,最后就剩下了一个人……
这时,叔参谋掀帘入帐。
“怎么样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老奎……”
“什么!”
姜佩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奎是入军两年的老兵了,两年都跟她出来戍边,她实在不肯相信他会是背叛自己、背叛朔藩军的人!
“你先别激动,先听我说完。”姜叔边说边扶姜佩容坐下,他知道她肯定受伤了,不然按照她的性子不会选择只是在这主帐里空等消息。
“所有人排查下来,就老奎行动无法说通,因为,他的同行人,阿蟹,不见了……”
听到阿蟹两个字眼,当初接收他留在军中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现,想着他这半个月来“遮遮掩掩”的表现,闭目长叹一声,许久才说话:
“叔……难道我当初收留他,错了吗?”
她不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有什么错,但如今的现实就是在告诉她,她当初错了,而且大错特错!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割裂,令她难受至极!
姜叔表现出作为长辈的沉稳,半蹲身子,抓紧姜佩容双手,安慰她:
“当初不是‘你’而是‘我们’收留的他。我们都没有错。错的人只是那个叛徒!”
姜叔最后一句话语气和语义让姜佩容一下子很疑惑,刚欲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叔觉得阿蟹不像是叛徒?”
“如果叛徒只有一个,那可以说不是他。如果有两个,那有一个很有可能是他。”
“老奎是如何有嫌疑的?”
这俩叔侄谈话除了不绕弯子之外,还可以直接跳过弯子。
“今晚伙房不是他值夜,但他身上有钥匙。本该值夜的士兵被他药昏在休息帐区里。”
“药?”
“在阿蟹的被褥上找到的。打开着。”
阿蟹、被褥上、打开着,姜佩容分析信息。
“你的意思是他下完药取得伙房钥匙后,把药放到阿蟹的被褥上陷害阿蟹?”
“阿蟹的做事风格这半个多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超出他身份的严谨、超出他身份的细致,这些其他人看不出来,你难道也没看出来?”看姜佩容表情,他知道她看得出来,“假如真的是他放的,怎么可能只是随便丢到被褥上,就算要上演‘贼喊捉贼’的戏码,也可以稍微藏好点,等我们搜吧,他这样开门一眼就看出来了……”
“号角吹起的时候,他被褥上还什么都没有。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我记得很清楚,什么都没有!”姜佩容打断姜叔的话。
两人对视了一下,姜叔就目前知道的作了总结。
“假如叛徒是老奎。他先药迷伙房值夜的士兵,随后去纵火,关于吃和供暖的地方:粮仓、伙房、柴房等地由北角开始随意点起,待他到阿蟹房间的时候,随手把药丢在被褥上,还故意没点那间房。那间房现在都是好的。火势慌乱中能够避开其他的视线,只有他这个熟人能够做到。值夜的人是谁他也可以知道。问他今晚行程时,他说的是,先和伙房值夜、阿蟹在休息区喝酒,他后面觉得酒有些上头就回了营帐,一睡,睡到我们来组织他们。当时同营帐的人都不在,无法确定其真假。之后也说要求喝酒的是阿蟹。后面就装糊涂。”
“别卖关子了,继续说吧。”
姜佩容见他停顿,于是催促,这点依据可不能得出老奎是叛徒的结论。
“他说他醉了,但他身上没有酒气味。”
姜佩容会意,老奎说谎了。老奎真正醉酒后,酒味两天都不见得能散,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他说他一直没出营帐,中途其实有同帐士兵回来拿过东西。当时营帐里并没有人。”
姜叔给点时间她接受,随后继续:“他身上有碳灰,脚上有伙房灶台的油渍。脚印子也找到并匹配了,是他的。”
姜佩容目光如炬:“你最开始的‘假如’已经可以去掉了。”随后起身,“我们一起去审审吧。看看到底是他愚蠢至极!还是舍己为人!”
当初她让老奎去代管伙房就是因为他心性简单,做事样样有迹可循从不遮掩,却没想到,他居然敢陷朔藩军于不义!
罪行如此肯定,姜叔肯定已经将老奎关至营中牢房,她快步前往关押老奎的囚房。
和姜佩容一起审问的,除了参谋、副将、校尉三人,还有其他与老奎相熟的十余人。
“账记,记得扣我钱。”
姜佩容先预告一声,随后开审。
“良心被狗吃了吗?”
姜佩容目如锋芒。
“呸!”
老奎想要往她脸上啐一口唾沫,结果被囚房的木头给挡住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老奎的深恶痛疾让在场的人都无法理解。
姜佩容整理整理衣摆,拖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翘起二郎腿,脸上毫无表情。
“是嘛?说来听听。”
“女孩子家家的不回去嫁人,非跟这来指挥我们这堆大老爷们!你不觉得害臊,我都觉得羞耻!还给军队定一大堆破规矩,什么不准在军营中不许醉酒!什么不准骂人!什么对人亲朋!坏了规矩还扣钱,都他娘的是狗屎!大老爷们就喝酒那点爱好!喝多点怎么了!大老爷们就是嘴巴直!骂点脏话怎么了!明明一张脸就很恶心,活脱脱一个丑八怪还让我把他当兄弟!谁他娘的想要这种兄弟!还有那扣钱的破玩意儿!怎么样?我这回又把钱扣光了吧!老子我就想来这苦几个月!挣点酒钱!你倒好!全给老子扣光了!合着不就是想让老子给你白打仗!白送命吗!贱女人就是狭隘!”
围观的十几人都有想上前去揍他的冲动,却被姜佩容展开双手阻止了。
老奎不知收敛,继续说着狼心狗肺的话:
“还藩伯之女!还巾帼英雄!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来这嚯嚯我们!呸!”
不可否认,那这牢房里的木头是站在姜佩容这边的,再次为她挡住嫌恶的口水。
“你怎么勾结上北蛮人的?”
姜佩容依旧很冷静。
“还不是你们军营控酒!害得老子废掉老腿出塞!”
“你竟敢未经允许私自出塞!”
校尉实在没控制住!
姜佩容抬手示意,让他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即使她现在已然火冒三丈——朔藩军会称自己人为“我们”或者“咱们”,可从不会出现“你们”。
“私自回北长城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你选择离开外塞,进入北蛮人经常聚集的官道买酒,为了那二两酒出卖我们?”
她这时还不忘引导老奎继续话题。
“是!没错!那酒家说,只要我帮助他们把你这祸害从朔藩军中拉下马!以后我想要拿多少酒就拿多少酒!”
以后?!姜佩容发现不对劲!再也遏制不住愤怒,直接呵斥:
“你把出塞路线告诉他们了?!”
“呜!呜——”
号角声突然响起!牢内众人下意识肃立!除了老奎。
“你是不是从北角林绕道出去的?!”
塞外地图她天天看,弱点她自然知道,但此道十分隐秘,从北蛮的角度,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等着打败仗吧!少将军!”
最后,老奎不仅不知悔改,还要取笑一番。
“副将!立即带兵去北角林!林里隐蔽,近身攻击处于劣势!多带些弓兵!外塞边界戍守的人已是疲累不堪!参谋,你和我一起带兵过去增援!军营内部还请校尉看情况安排!”
牢房外,四人刚准备再次各自带兵出征。
“不可再冒险!”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房顶响起,结束于四人眼前。
四人先是惊讶,随后举起武器防范。
出声的正是阿蟹,脸上不再是灰黑苦脸面具,而戴着姜佩容用朔藩特有的黑木给他做的全黑面具。
但此时阿蟹也不少地方与以往不同了:背不驼了,头发,也变白了,还有眼神,变得坚毅锐利……
姜佩容不加犹豫、不多废话,立即向他使出长缨枪,枪尖直指阿蟹心脏!
“校尉!把他给关押起来!”
情事紧急,她可没时间跟他耗在这,果断威胁要害,直接吩咐校尉拿人。
令人意外的是,阿蟹没有就此屈服,而是徒手抓住长缨枪,二人气力相抵,不相上下,姜佩容与其四目相对。
“军疲无粮。撤退为上!”阿蟹正声以示忠告。
“朔藩军之事,我自有定夺!”
姜佩容弹枪一震,挣脱阿蟹双手束缚,转身上前,长枪一提,直指正喉。再次提醒校尉拿人:
“校尉!动手!”
校尉见阿蟹被彻底制服,立即和几个手下人将他扣下。
姜佩容收枪上马,准备和其他人赶往遇袭区。
“你要杀敌还是要护军!”
阿蟹冲姜佩容大喊!
他很清楚,现在北蛮自己送上门,是大伤其元气的最好时机;但若开始此役,在地势、军备等优势下,朔藩军胜利几率还是很大,但代价必定同样严重。北蛮在同一时间选择二次偷袭,必定有所考量,其考量一定比刚知道实情的朔藩军齐全,他们赌的,就是姜佩容不服输的拼劲!他推测,若应了此战,朔藩军中最危险的,莫过于这位身已然负伤还拼死一搏的少将军姜佩容!一旦她的首级被取下,以其现在的声望,被震动的怕不只是朔藩,还有齐、冀两国!到时北蛮再以其士气袭击齐或冀,后者都会受到重创。而这,是他不允许发生的!
姜佩容拉马回头,并未理会阿蟹,而是望向校尉,留下最后的吩咐:
“校尉!这个人给我看好了!击退北蛮后,确保他活着见我!”
之后她快马加鞭,前往遇袭区。
“姜佩容!”
“嘭!”
“奶奶的!居然敢直呼我们少将军名字!账记!扣我钱!”
阿蟹刚把姜佩容名字喊完,校尉直接给他一棒,把他给砸晕了。
旁边的账记看得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