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耳光将母亲彻底打懵了,父亲趁机将剪刀夺了过来,朝地上一扔。
“打我,好啊哈哈哈,打我!”
母亲癫狂笑着,笑声阴沉寒冷,她直接跳起来,反手也给了父亲一耳光。
两个人就这么在客厅扭打起来。
我跪在地上,看着母亲与父亲从这头打到那头,又从那头打过来,一整个绝望无措。
“我今天要是不跟你离婚,我就不姓聂!”
“离就离!谁不离谁孙子!”
“孩子归我,其余的随你便!”父亲毫不退让。
“不可能!”母亲瞪了我一眼,“我养到这么大,你出了什么力?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多看一眼!”
母亲口中频繁出现“离婚”二字,顿时让我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
如果离婚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按照母亲刚烈的性格,离婚后必然是老死不相往来。
那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父亲不在时的凄惨日子,内心一凝。
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能离婚!
我再次起身,想冲过去将父母拉扯开。
结果还没站稳,父亲就猛地将拽他头发的母亲往我这边一踢——
母亲惯性朝我这边跌来,撞到我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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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听到我的惨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停下来回头一看,当即傻掉。
“一知,怎、怎么回事?”父亲第一个冲过来,跪在地上,眼中明显慌神了。
“痛……”我倒吸着凉气,双眼被泪水灌满,持续的失血让我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意识正在快速抽离。
痛感逐渐退散,困意渐渐加深。
“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母亲看着满地的鲜血,沉着脸朝父亲猛地一踢。
父母的争吵因为我的突发状况,被迫暂停。
父亲将我横抱起来,母亲联系了一辆车,我就这么昏昏沉沉被送到了医院。
……
等我苏醒时,左腿被高高吊起,膝盖弯的地方被厚厚的石膏固定住。
父亲正坐在床头前,歪着身子打盹。
“爸爸……”我软软的叫了一声。
父亲睡得很轻,我轻微的叫声立马叫醒了他。
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巴,见我已经睁开眼,眼中一喜,赶紧将椅子挪近了些。
“……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没事,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看着父亲疲惫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还有脖子上随处可见的抓痕,低声说道。
听到我这句道歉,父亲怔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眼眸瞬间涌上深深的愧疚。
“一知啊……”他开口想说什么,但刚说两个字,声音就哽咽了。
父亲连忙站起来,背过身去。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却从阳光映出的轮廓中,看得出父亲的肩膀在微微起伏。
父亲……竟然在哭。
过了一会儿,父亲重新转过身,坐了下来。
他眼底还残留着泪光,抓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一知,别跟爸爸说对不起。”
这个时候,门口响起脚步声。
母亲推门进来了。
她手上拿着一沓单子,看样子是刚交完钱,见我醒过来,脸色并没有表现得很好看。
“看你干的好事,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钱!”母亲开口第一句,就是习惯性抱怨。
父亲听了,脸色一下垮了下来。
他将握着我的手放下去,起身阴沉沉看着我母亲,“归根到底,难道不是你的原因吗?”
“我的原因?”母亲冷笑,“剪刀是我扔的吗?”
“但是你拿的啊。”父亲不依不饶。
母亲冷哼一声,自知不占理,转头又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怎么一天天的,你事情这么多,剪刀明明丢在地上的,怎么会插到你膝盖上去了?”
我听着他们吵闹,脑袋只觉得一阵眩晕。
“让这俩出去吧,吵死了。”吴言开口说话了。
“爸爸,我想再睡会儿。”我避开母亲视线,目光看向父亲。
父亲当即心领神会,冷着脸拉扯母亲的手臂,朝门外走廊走。
“别在这儿吵,我出去跟你好好吵,让一知好好休息。”
“还好好休息呢,马上就要考试了,我看全家就我一个人着急。”母亲甩开父亲的手,知道父亲这是在给她台阶下,不情不愿的朝外走去。
门关上了,病房终于恢复到它该有的安静。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吊起来的脚,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别想了,我来告诉你剪刀怎么会插进你膝盖上。”
吴言深深叹息一口气,这才开始解释,“你还记得你母亲朝你父亲扔了一块垫沙发的凉席吧。”
“嗯,然后呢?”
“然后,你父亲扔到地上的剪刀,刀柄不偏不倚呈张开的状态,卡在了凉席上,立起来了。”
听到真相瞬间,我内心咯噔一下,只觉得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
我家所有的凉席都是许多小竹块串联起来的凉席,也被称作麻将凉席。
竹块与竹块之间,存在一定的缝隙。
而那把剪刀,正好以竖立的姿态,卡在了缝隙之间,我又恰好跪了下去,最终导致了如此倒霉的结果。
看着裹得臃肿不堪的左腿,我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母亲没有朝父亲扔那块凉席,剪刀就没法立起来。
如果父亲没有把剪刀扔地上而是放在桌上,让我受伤的工具就不复存在。
如果母亲跌落的方位没有撞到我,我也不会跌倒,从而跪到刀尖上。
这中间,无论差了哪一环,我都不会受伤。
但是没有如果。
世界就是如此荒谬。
每一个环节环环相扣,最终形成了这样一个无解的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