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纸团,鬼使神差地把它凑到鼻前闻了闻。
纸张本身的隐隐木香,加上里面淡淡的石墨味道,二者混合在一起,竟然……
出奇的令人着迷。
我犹豫了一下,将草稿纸重新展开,伸出舌头舔了舔纸面。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从舌尖延展开来。
说不上好吃,但也绝对不是难吃。
像是某种奇特的调味料,将原本浓烈的石墨味道冲淡了些,又往里加了些木材的清香。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将整张草稿纸都吃进了肚。
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两眼冒出精光。
对啊,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上几笔,再把纸吃下去,上面也有淡淡的铅笔芯味。
如此一来,不仅能大大减少铅笔芯的消耗,甚至更好吃。
我兴奋的把下一页纸寥寥画上几笔,随即撕成条,折成小块,塞进嘴里。
既然不能直接喝墨汁,那用墨汁蘸包子吃,也是可以的吧?
接下来几天。
我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用铅笔芯在纸上写字、涂画,然后把纸撕下来吃掉。
有时候,我会在上面写满我的名字。
有时候,纸上面会被我画满各种可怖的眼睛和手。
我想象着纸上的画面,然后满足的闭上眼睛,咀嚼着浸有笔墨的纸。
感受着纸的硬度在嘴里变软,变得糜烂,接着夹杂着咸涩味的木香开始在口腔荡开。
那一刻,我大脑幸福得有些眩晕。
我甚至开始期待每天的语文作业和数学作业。
因为这意味着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制造”更多我的食物。
很快。
因为长期的偷吃这些东西,我的身体开始逐渐产生病态的反馈。
我开始大脑有些昏沉。
这种昏沉集中在额头前和两侧的太阳穴。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自己单纯没有休息好,决定第二天更早的入睡。
结果接连早睡好几天,这种症状不仅没缓解,反而更加严重。
我甚至一度犯晕到没办法扭头。
一旦我的脑袋旋转角度,哪怕只有轻微侧眼,我整个大脑就会眩晕到两眼冒金星。
接着,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我开始感觉到恶心,反胃。
这种感觉常常来得很陡,没有任何预兆,甚至好几次,我都差点在课堂上吐出来。
我的脸色越来越差,头晕乏力,精神萎靡。
我终于意识到,这是我长期食用铅笔芯和纸张的结果。
如今身体承受不住,终于遭到了反噬。
“你不能再吃了。”混沌中,吴言沉沉开口。
此刻,我正躺在床上,刚刚经历了一次惨绝人寰的呕吐,吐到我双腿发软,甚至吐出一些黑色粘稠物。
上次吐得这么厉害,还是亲眼目睹了周云的死状。
我软绵绵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听到吴言的话,我也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我也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了,但我就是忍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算什么,自食恶果吧。
“我有办法,只是有点风险。”吴言顿了顿,似乎在权衡这个风险我是否承受得住。
“什么办法,赶紧说,别墨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跟我卖关子?
我浑身透着死感,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你可以去吃点药。”吴言直言。
我谢谢你。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你权衡半天,要说的就是这?
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该吃药吗?
但是要吃药,就肯定得去看医生,这样一来,我这段时间偷吃铅笔芯和纸的事情,必然就暴露了。
那样的结果,比死还可怕。
“我会被母亲打死的。”我根本无法想象知道真相后的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生剥活剐,一切都有可能。
总之,到时候我就死定了。
“我说的药,可不是去医院开。”吴言的话怪怪的,“还记得你父亲放药的那个柜子吗?”
“去吃你父亲的药。”
吃我父亲的药?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一扭头,发胀的太阳穴立马扯动我僵硬的神经。
嘶!
一阵天旋地转,我又想吐了。
“我父亲的药,能有用吗?”我有些怀疑。
从我记事起,我父亲的确是每天都有吃药。
我经常能闻到母亲在厨房给我父亲煎的中药味道。
那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最开始觉得冲鼻,但闻久了反倒觉得怪好闻的。
后来,母亲煎中药的次数变少了。
父亲吃的药里,西药占比开始变多。
但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药。
“需要我帮你吗?”吴言问道,语气间带着一丝急促。
此刻,那些药就放在客厅的斗柜最上面一层。
我头重脚轻,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母亲现在还在上晚自习,目前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要偷偷吃药,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
但我真的起不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算了,我自己去吧。”
我手脚并用,撑着犹如千斤重的大脑,缓慢扶着墙朝客厅走去。
我爬上电视柜,站了上去,拉开斗柜最上面一层。
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药,琳琅满目,我当下就愣住了。
父母怎么一天到晚吃这么多药?
这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父亲吃的?
一时间,我竟有些犯难。
我转动着浑噩大脑,艰难回忆着父亲之前吃药时的包装袋模样,在满抽屉的药品中扒拉半天,终于从里面找到两盒跟记忆中差不多包装的药。
我打开盒子,其中一版白色圆形药片已经吃了快小一半,另一个胶囊模样的药还剩挺多。
我也懒得分辩犹豫了,干脆两个一起吃吧。
我当即将剩下几颗白色圆形药片掰下,倒扣抖落在掌心,仰头干咽了下去。
随即,我又吃了两粒胶囊模样的药。
吃完药后,我重新爬回了床上,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不知是不是大脑极强的眩晕感麻痹了我的感知。
我开始觉得自己变轻了。
不对,不叫变轻了,应该是整个神经开始变得虚浮起来。
这种虚浮感让我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
“怎么回事?”我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连同声带都失去了力气。
此刻,吴言也沉默了。
他没有回应我的疑问,我感受得到他。
他选择躲在黑暗中,默默看着我。
我感到浑身血液正在冷却,我在变冷。
我满头大汗,身体在变冷的我,整个大脑却又热又胀,几乎到了爆炸边缘。
“我是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
我喃喃说着,对死亡的恐惧,被快速袭来的厚重困意压下。
耳朵已经逐渐听不见其他的声响了。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
眼前的天花板也逐渐模糊重叠。
“……一知……”
“…………一知?!……”
“………………言一知!!!”
谁在叫我?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闭着眼,感觉身体飞了起来,正在半空中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