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老三他媳妇,老三在家吗?我家的门槛坏了,我想到你家屋里躲着。”
听说话声音,门外是陈山的爹。
我奶松了口气,把捂住我嘴的手拿下来,我奶说:“二哥,老三不在家,我这就给你开门。”
门外传来陈山爹的笑声,他说:“好好好,麻烦你了,我身体差,也帮不上忙,只能赖在家里,废人一个。”
我奶把东屋的门打开,他说:“二哥,快进屋。”
陈山爹脸色发黑,印堂也发黑,气色很差。
陈山爹点了点头,笑着说:“麻烦了。”
陈山爹说完这话就抬脚迈门槛,可他就像看不见门槛似的,总踩空,脚撞在门槛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奶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陈山爹看着我奶干笑两声,他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看不清门槛,老三媳妇,要不你扶着我进屋?”
陈山爹说这话的时候还斜眼看了我一眼,他的喉咙动了两下,明显是在咽口水。
我奶说:“二哥,你是咋进的我家院?”
陈山爹说:“我在白天进来的,我本来想找老三借个铁锹,可你们都不在家,我就自己进仓房里找铁锹,没想到我在仓房里睡着了,一睁眼天就黑了,我家仓房没有门槛。”
我奶干笑两声,说:“二哥,你帮我把仓房里的铁锹拿来吧,我把门槛挖掉,好让你进来。”
陈山爹点了点头,他转身朝仓房走。
我奶趁着陈山爹转身的功夫,急忙把屋门关上,还上了锁。
我奶说:“元福,你快爬到房梁上。”
我说:“奶,为啥?”
我奶急得直跺脚,她说:“快点!” 奶奶举着我,让我往房梁上爬。
我听见门外又传来陈山爹的声音,他说:“老三媳妇,我把铁锹拿来了,你快把门打开。”
我奶没说话,他踩在凳子上,把我高高举起,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房梁上。
我能感觉到我奶手心里都是汗。
门外又传来陈山爹的声音,他明显不高兴,他说:“老三媳妇,快开门!”
见我奶不说话,陈山爹使劲踢门槛,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这踢门槛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慌。
我奶说:“二哥,你别急,我这就给你开门。”
陈山爹没了耐性,他用力踢门槛,砰砰砰砰砰,连着几声。
突然砰的一声,屋门被踢开,门开的瞬间,我感觉后背发凉。
陈山爹站在门口,面如死灰,不像活人,他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阴沉沉地说:“老三媳妇,你快扶我进屋。”
陈山爹说完这话就伸出手,他的手像是干树枝,颜色发黑。
见我奶不过去,陈山爹面相凶狠,他的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抓,因为太用力,他的脸变得扭曲,他凶狠地说:“老三媳妇,你快过来扶我进门!”
我奶皱紧眉头,他说:“二哥,你不是活人,你已经死了,你别想进屋。”
我奶话音刚落,陈山爹就朝着我奶吼:“你胡说!”
陈山爹瞪大眼睛,眼球像是要掉出来,很吓人。
我奶继续说,他说:“你头上有个血窟窿,你在仓房摔倒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你要是不信,就用手摸。”
陈山爹瞪大眼神,他用手指我奶说:“你胡说!”
我奶的手都在发抖,他故作镇定的说:“你不信就用手摸,我听村里老人说,对付活死人得让他知道自己死了,他知道自己死了气就散了。”
陈山爹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手上沾了血。陈山爹看见血,眼睛瞪得老大,他浑身抽搐几下,嗡的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表情惊悚,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我奶急忙从柜子里翻出三柱香,他把三柱香点燃,插在陈三爹的嘴里。
等三炷香烧干净,陈山爹的眼睛才闭上。
我奶松了口气,他的额头上都是虚汗。
上完香,我奶把木门关上,他瘫坐在土炕上,对着我说:“元福,别下来,在房梁上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我奶领着我去了村口,就看见陈望被吊在村口的柳树上,人已经死了,他的脖子上有两个血窟窿,一看就知道是被陈老七咬死的。
村口的人皆是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我爷阴沉着脸,他说:“旺子被咬死了,陈老七跑了。”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手腕在滴血,他受伤了。
我奶看着我爷的伤口皱紧眉头,他说:“老头子,咱家出事了,昨晚陈山的爹来了,就死在咱家门口,快把他下葬吧。”
我奶话音刚落,陈山就瞪大了眼睛,他急忙往我家跑,村里人也都急忙跟了过去。
这几天连着死人,村里人都很害怕,搞得人心惶惶的。
把陈望、陈山爹下葬后,我爷坐在板凳上抽旱烟,他的眼睛有点发红,我家院里挤满了人,都在问:“叔,这日子可咋办?”
我爷皱紧眉头,他说:“等到晚上,我来引陈老七,你们只要看见陈老七,就把他按住,用火烧掉。”
村里人连着点头答应,我爷说:“没啥事就散了吧,晚上都到村口。”
我爷话音刚落,村里人就都散了。
我爷的手腕还在滴血,他像是感觉不到疼,表情很麻木。
我奶说:“老头子,把手包上。”
我爷摇了摇头,他起身把院里的驴车套好,他说:“老婆子,你带袁福到城里住几天,跑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我奶说:“老头子,你这话啥意思?”
我爷说:“快走,昨晚抓陈老七,村里人几乎都受伤了,你们快走。”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腥红,透着诡异的光。
我爷把我抱上驴车,又把我奶推上驴车,他说:“跑的越远越好。”
我奶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老头子,你……”
我奶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爷红了眼,他没说话,使劲抽了下驴。
我奶领着我往院外走,驴车走到院外,我扭头看了我爷一眼,他的眼神变得呆滞。
我奶让我给我爷磕三个头,我跪在驴车上,朝着我爷磕了三个头。
驴车走得慢,我奶就不停的赶驴快走。
我家距离村口很近,很快就进了山里,我们翻了两座山,连夜赶到城里。
我奶带我进了城,再也没回过老家。
后来听说我们村的人都没了,整个村子都荒了,我再也没见过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