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和父亲明明下令，严禁议论任何即将出城作战的事情。
除了带兵的中高层将领，就连一些普通将领，以及所有底层晋阳军士兵，在真正列队出城之前的一个时辰，都不会知道将要出城作战。
至于分散安置的九千多汉兵奴隶，更是绝不可能让他们任何一人知道。
而这个曹茂，竟然一口道出，那么他是从何得知？
刘绍盯着曹茂的目光，都透出冷意。
曹茂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一个回答不对，可能便会是身死的下场。
但他仍然不卑不亢，开口道：
“昨日上午，城门楼方向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那般大动静，定是数百上千人的惨叫汇聚在一起，才有可能达到。”
“并且惨叫之凄厉，难以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惨烈的情形。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胡人必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胡人攻城已超半个月，结合攻城最开始两日的情况，胡人伤亡怕是已经不下三万，叠加昨日上午的重创，剩下的胡人军心士气定是严重受挫。”
“此时若城中还有数千兵马，出城突袭便极有可能大获全胜。”
“而今日一个白天，晋阳军频繁调动，换来守卫安置我们这些俘虏的士兵，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与药味，这是先前的晋阳军士兵没有的，说明调换来的是伤兵看守我等，那么原先那些身上无伤的晋阳军士兵要去做什么？”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细节……”
曹茂一连说出了十几个细节，他最后得出结论：
“所以，小人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
分析得有理有据，如果是有人泄露的消息给曹茂，那么不会说得出这么多的细节点。
能说出这么多细节点，以及从每一个细节点的推测，本身就需要很聪明的头脑。
有这样聪明的头脑，推测出晋阳军即将出城突袭胡人，并不奇怪，很合理。
刘绍此刻心中颇为惊喜，因为这个曹茂毫无疑问是一个人才。
不过，刘绍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他保持着脸上的冷意，问道：
“那么你现在想做什么？”
曹茂回答道：“小人想和将军一起出城打胡人，而且小人认为如小人一般的其他汉兵俘虏，也一定都愿意帮助晋阳军一起将胡人击败。”
“正如当初在晋阳城墙上，晋阳军劝降我等时说的那样，大家都是汉人，汉人不打汉人，胡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这半个月左右时间，将军派了夫子来为我等讲述汉家历史，我等深以自己汉家儿郎的血脉为荣耀，胡人不过是残暴的蛮夷，窃据我们汉家河山。”
“另外，晋阳军给我等的吃食远远好过胡人，我等当初在胡人军中，都是最低等的奴隶，性命丝毫不重要，胡人视我等为猪狗不如，所有汉兵没有任何一人真心效忠胡人。”
“晋阳军要出城突袭胡人，虽然说只要晋阳军还有六七千人可用，便有很大概率能击败胡人，但若是有我等九千多汉兵相助，胜算至少可以增加两成！”
“将军应该相信我等！”曹茂直视刘绍，目光坚定。
刘绍沉吟了一下，没有给他回应，只是让亲兵先把这个曹茂带下去单独看管起来。
而后他又吩咐三名亲兵分别去通知父亲刘琨，与副将赵斌、张信，准备商议一下此事。
其实有一点，曹茂说得对，如果晋阳军只剩顶多六七千人可用，那么为了多两成胜算，确实应该尝试组织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出城参战。
不过，晋阳军完好无伤的便还有一万零一百多人，又组织了两千多还能发挥五成以上战斗力的轻伤伤兵。
极端情况下，另外五千左右伤势比较重一些的伤兵，都还能再挑选出两三千人出来，哪怕只能发挥三四成战斗力。
所以出城突袭胡人，晋阳军本身数量完全够用了，用不着额外组织九千多汉兵奴隶参战。
反而如果组织九千多汉兵奴隶参战，不仅挺麻烦的，要提前解决许多问题，还因为汉兵奴隶身体素质太差，大规模出城作战，很可能出现非常大的伤亡。
虽然觉得没必要听曹茂的提议，组织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参战，但刘绍也不准备完全无视曹茂的提议。
具体该怎么办，他需要和父亲刘琨，以及赵斌、张信两位副将商议一番。
“听绍儿你这么说，那曹茂倒是一个人才，今后可以考虑重用他。”
刘琨对于曹茂提议让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出城参战的事情同样不怎么认可，不过对曹茂这个人却很感兴趣。
赵斌、张信也是不认为需要组织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出城参战。
一则，现在距离定下的出城时间，已经仅剩两个时辰左右。
二则，如果让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出城参战，那么是不是该立刻给九千多汉兵奴隶一起分发兵器？
以及告诉他们这件事情，花时间动员他们？
一堆麻烦的事情，很可能扰乱已经制定好的出城作战计划。
现代时空。
常建新把七百箱压缩饼干给刘绍送过去之后，回到家里，他并没有立刻睡觉，因为知道刘绍等人与晋阳军即将出城作战的时间。
他心里非常期待这场大战。
想亲眼见证刘绍等人的胜利，所以今天一晚上他都不打算睡觉。
刘绍与曹茂对话的时候，常建新便坐在客厅阳台的椅子上，品着一瓶红酒，眼前是刘绍的视角，而面前的玻璃外面是市中心灯红酒绿的繁华夜景。
此刻刘绍与刘琨、赵斌、张信的商议，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
他有不一样的想法，于是便开口提议道：
“不组织全部的九千多名汉兵奴隶一起出城参战是对的，现在大军出城作战在即，不该节外生枝，而且确实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但是那个曹茂我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人才需要实践，应该让他跟着出城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