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太一观的大门前。
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那青衫少年郎。
他们到现在都没明白。
那两头灵狮,是如何认那青衫少年郎为主,又为何翻脸不认人,扭头就杀掉了张景贺。
“张景贺死啦!”
“尸体都没留下,只剩下齑粉!”
“是被吃了吧!齑粉至少也能剩下粉尘……道观的大门前,那么干净,肯定是被吃了。”
“它把他……给吃啦!?”
“张景贺,之所以能在张家平步青云,靠得就是这两头灵狮。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这两头灵狮,会背叛他!”
“背叛?言重了!那两头灵狮,从未认他为主,何来的背叛,是那张景贺,自以为是,觉得自封是那两头灵狮的饲主……”
“刚刚张景贺那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道侣给辜负了……”
“照料百年的灵狮,说不要,就不要他了,和被道侣背叛也没什么差别!”
“别谈论这些没用的,那青衫少年郎,到底是什么人?”
“看他的样子……应该和这道观的真正主人,太一道祖,有些关系。”
“他难道是太一道祖的传人?”
“太一道祖的传人,等同于现如今,清微道派的领袖吧,清微道派,虽然历来神秘,但在九州天下,冒过头的清微道派修士,个顶个的都是狠辣角色!我听说,当年那凶名在外的恶童,李星澈,就是清微道派的弟子?”
“啊?那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恶童,是清微道派的?不可能吧!那恶童,走的应该是魔道路子……”
“别他娘的纠结这些了……道观大门,被推开了,咱们进还是不进,福地洞天就在眼前……”
“进啊!凭什么不进,咱们给张家可是交过了钱的。”
“可那两头灵狮,还守在大门前……那两头灵狮,似乎并没有准许咱们进去的意思……要不哪位道友胆子大的,先去试试水!”
“试你娘的狗头!道观肯定是进不去了,有这时间,不如在乾元山上找个地方清修,这乾元山,也是钟灵神秀之地,也是悟道的好地方,我就不信,这乾元山,也能被人承包了!这乾元山,难道也是私人家的?总不可能,这么大的一座山,难道都是私人的法府?”
……
而在道观外的修士,议论声越发糟乱的时候。
林尧已经走进了道观内。
他看见。
道观的大殿,此时大门敞开。
一个皮肤雪白,面容清秀,身披灰蓝色道袍的女子,带着上百个道袍修士,正盘膝坐在大殿前,齐刷刷的望着自己。
这群人里,为首的那名女子,修为最高,竟然是第九境,空玄玉璞大圆满,距离迈入第十境的玉璞羽化,只有半步之遥。
林尧眉头微皱。
但不等他开口。
盘膝坐在地上的女子忽然低声开口。
“前辈可否先止步!”
林尧歪了歪头。
可不等林尧说话。
那盘膝在地的女子,已经再次开口。
“空玄玉璞境的,张之玄,还有刚刚在门口,大放厥词的张景贺,是否都是死在道友手中?”
林尧眯缝起双眼,没有说话。
盘膝打坐的女子,低头喟叹。
“看来是了。”
“这两人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竟然有资格,死在“太一东皇真君”的手中。”
林尧的眉头微微皱起。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那盘膝打坐的女子,则缓缓起身,向着林尧,恭敬的一拜。
“晚辈,张绯也,拜见太一道祖!”
林尧微微扬起下巴。
“你怎么猜得出我的身份。”
张绯也咧嘴一笑。
“道观外的那两头雄狮,对前辈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堪比真仙的灵狮,除了在自己真正的主子面前,绝不会露出如狗一般,摇尾讨好的姿态。”
“而那两头灵狮的主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太一东皇真君。”
“张景贺这个蠢货,竟然想霸占道祖资产,真是死有余辜。”
林尧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你和那张景贺,不都是张家子弟吗?”
张绯也点了点头。
但她很快一甩手。
“我张家以有张景贺这种子弟为耻!”
“太一道祖在上!”
“这些年来,我张家,从未霸占过你的道观,只是替您代为保管,这些年,张家在乾元山上的营收,即刻全部奉上!”
“我张家,在乾元山,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前辈云游归来,和前辈您结个善缘!”
林尧情不自禁的嗤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张家,从未霸占过我的道观,你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帮我守着乾元山,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和我交好?”
张绯也,表情真挚的点了点头。
“事实的确如此。”
林尧嗤笑一声。
“你当我是三岁稚童?”
张绯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晚辈所说,句句属实。”
“太一观的龙门殿后,就是前辈法府的入口。”
“若非我张家,这些年来,辛勤看守。”
“前辈的法府,早就被人盯上了。”
“前辈虽然在乾元山上,留了两头灵狮,但几千年来,这么多宵小,灵狮,难免有懈怠之日!”
“但我张家不会!我张家为了前辈,日日夜夜看守法府大门。”
“只等前辈踏天归来!”
林尧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而林尧身后,跟着林尧进来的孔子墨和楚恒月,也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这次跟随祖师进入道观后,难免会遭遇一场血雨腥风。
可眼前的景象,她们怎么也没想到。
鸠占鹊巢者,变成了忠诚的守观人?
孔子墨,把头歪向楚恒月。
“漂亮妹妹,这也是师尊的基本手段?”
楚恒月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见……但师尊的人脉,和师尊的修为一样,深不可测!所以跟在祖师身后,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保持淡然便是!我们需要做到,山峦崩于前而面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右……避免给祖师丢脸!”
孔子墨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林尧低哑的声音,忽然幽幽传出。
“你们张家,是罗酆六天的走狗。”
“我和罗酆六天的关系,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张绯也点了点头。
“自然知道!”
“当年罗酆六天的几位神官,被前辈杀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几位神官,抱头鼠窜,百年不敢露头,“天”亲自册封的神官,在前辈面前,如同笑话!“
“直到今日,前辈的绰号,在那几位幸存的神官面前,也是禁忌!他们只要听到前辈绰号,就会面色发青,身体汗毛耸立,浑身都不自在!”
林尧咧嘴一笑。
“有趣……既然知道我和罗酆六天的关系,你们还帮我守道观!不怕罗酆六天的责罚?”
张绯也,把头贴着地面。
“我张家老祖,也在天宫为官!”
“单论官职,并不比罗酆六天的几位神官,官职低!在外,我张家虽然一副,罗酆六天走狗的模样,但实际上,罗酆六天,依赖我张家更多。”
“罗酆六天庞大的开支,半数以上,都需要我张家供养!”
“和罗酆六天打交道,这里面全是学问……”
“我张家老祖说,他曾说过……他最敬重的一位前辈,说过,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这句话,印在我张家家训的第一页!”
林尧眨了眨眼。
“所以你们张家混江湖的方式,就是两头押宝!”
“一边担当罗酆六天的狗腿子,一边还要和我交好!怎么样,你们都不亏,你们都赢!”
张绯也没有抬头。
“这不过是家族,在这糟粕世间谋杀所做的一些小小努力罢了。”
“但我张家,之所以为道祖您镇守山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林尧扬起下巴。
“什么缘由,说话……”
张绯也咽了一口唾沫。
“张家老祖,张启灵,出生于瞿塘峡!”
“是当年,被三太子,解救出来的六百童男童女中的一个。”
“三千年前,若非三太子,入东海屠龙,若非您将东海真龙杀尽。”
“张家老祖,早就化作一堆白骨,沉于海底!这些年来……张家一直想要,回报三太子的恩情!”
“张家,家训的第二条是……有仇必结,有恩必报!”
“张家,这些年来,之所以成了罗酆六天的狗腿子,为的就是一件事。”
林尧死死盯着张绯也。
道观里的气压低的惊人。
而张绯也则清脆的吐出两个字来。
“背刺!”
“我张家,当罗酆六天的走狗,就是为了有一天,背刺“罗酆六天”,救出被“罗酆六天”镇压在海底地狱的三太子……”
“为了此事,张家已经谋划接近八百年!”
“八百年来,张家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背刺罗酆六天的那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