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爻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凉,
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
即使十六年分别,这个声音她却从来都没有忘记。
“你的天赋,没有白费。”
洞中雾气逐渐消失,说话的人也显露身影。
女人未施粉黛,穿着藏青色的道袍,
长发随意的用木簪在头顶,
即便如此朴素的装扮,也让人难以忽略那倾世的美貌。
来人脚步匆匆的扶起白乾坤,脸上的担心不像作假;
“不是让你在家等我?”白乾坤吐了口血,
虚弱的语气带着埋怨,可仔细去听,不难辨别出里面的关切。
禄爻破了他的阵,他遭到反噬,
此时五脏六腑都钻着疼。
“妈……”禄爻认得那个簪子,也认得这张脸,
儿时记忆中,她总是坐在窗前,
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拿起木簪,随意的将长发挽起。
“还是叫我禄清风吧。”禄清风扶起跌坐在地上的白乾坤,
神情淡漠的挽上他的手臂。
“道姑。”禄爻紧紧捏着手,圆润的指甲抠进掌心,
强压剧烈的情绪,尽量平静的说出两个字。
同道之人,男性称呼道长,
女性称呼道姑,称谓是恭敬的,
可是放到母女之间,却过于疏离。
禄清风听到称呼,没有任何表情,点头算是应了,
没有身为亲生母亲,与女儿久别重逢的激动,
也没有对算计、嫉妒女儿的愧疚,
完全是陌生人的姿态。
“你女儿的天赋,终究是被发掘了。”白乾坤轻咳两声,
出声打断了母女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隐隐透露着挑拨的意味,
他知道,当时禄清风抛下年仅五岁的禄爻于不顾,
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
嫉妒亲生女儿、有她梦寐以求却没有的天赋。
“道行不错。”禄清风依靠着白乾坤,点头附和,
“白乾坤,伤害了我叔公。”
禄爻本想尽量保持表情,不显露任何情绪,
可是看到禄清风和白乾坤亲昵的举动时,
还是泛起一阵恶心,蹙着好看的眉头。
“道友之间的切磋,技不如人,不必不甘。”
禄清风薄唇轻启,好像她口中的道友并不是自己的叔叔。
“为什么。”禄爻曾经多次设想过与母亲的再次相见,
她也暗自下过无数次决心,坚决不要问为什么,
可是,她还是问出口了,即便知道没有意义、没有答案;
却还是想问,
问她为什么抛弃亲生女儿,
问她为什么伤害父亲,
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放过自己,
问她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
“城南的项目,我们势在必得。”
禄清风看出禄爻眼中的不甘,却还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吴念死后,她怨过吴念、恨过吴念,
甚至走火入魔的诅咒过吴念,
连同禄爻、还有吴念为禄爻选中的贺厉,
她好像陷入了黑暗,她恨每一个人,
她委曲求全的嫁给姜云峰,
还有一个原因是,姜云峰年轻的背影很像吴念,
但是每每躺在姜云峰身边时,
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恶心。
直到认识了白乾坤,
是白乾坤帮她悟道,
是白乾坤给了她关怀,带她走出了过去的牢笼,
所以,当白乾坤说想要很多钱,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时,
她义无反顾的选中了,最有发展前途的城南开发项目,
不惜与姜云峰的儿子,姜好邺联手。
“……”禄爻看出禄清风眼中的回避,深吸一口气,
又露出了招牌的娇笑,“各凭本事。”
禄清风看着禄爻的笑容,
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乌黑晶亮的瞳孔里,
明明闪烁着星光,却没有丝毫笑意,
很像吴念。
“禄……”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站在地中间,不咸不淡的对话,
两侧是厮打着的两拨人,
“师姐!”还是没有眼色的泽火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
他单手把矮胖的人丢在面前,
矮胖的人紧紧闭着眼,原本就肥肉横生的脸,
被打的鼻青脸肿,又肿了一大圈。
白乾坤不顾内脏的疼痛,震惊上前,“怎么可能?!我这两个徒弟修的可是……”
“动物道。”禄爻接着说了下去,“这个是猪,那个是螳螂。”
所以矮胖的人没有技巧,却抗揍,
高瘦的人,抗打还会打。
“你居然都知道!”白乾坤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指向禄爻,
他本以为禄爻能找到这里,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没想到,
她居然早就知道。
挂不得,她让那个小山一样的师弟对付猪道,
“承让。”禄爻从兜里摸出烟,叼在嘴里,
生怕被禄清风发现自己颤抖的手,
一小时的药效已经过了,身体剧烈的疼痛,
让她背后渗出冷汗,还好穿着外套,别人看不出来。
“别高兴太早,那个可是战无不胜的!”白乾坤随意的拭掉嘴角的血,信心满满的指了指高瘦男,
“贺厉?”禄清风顺着白乾坤的短粗胖手指看过去,
只见黑色外套的男人,身形高大修长,
此时因为打斗,浑身戾气冷森,出手杀伐果断,
敏捷的身手,隐隐透着猎食者的强势。
“师姐,我去帮姐夫!”泽火把矮胖捆好,作势就要冲到那头,
却被禄爻抬手拦下,她单手插进兜里,
趁着抽烟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又吞下颗药。
“你说,螳螂会不会怕蛇?”
“蛇?”白乾坤先是一愣,想要大笑却疼的笑不出来,
只能嘴上逞能:
“还以为你多厉害,就算螳螂怕蛇,这哪儿有蛇?!”
“烛九阴?!”禄清风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向禄爻,
被高瘦男缠住的贺厉听到这三个字,
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尝试着用上次禄爻教给自己的方式,
屏息凝神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背后的纹身上,
感受空气的流动,感受自身血液的汇聚,
森凉的气息由背后蔓延开来,他却感到浑身肌肉绷紧,
手臂后拉,拳头直接落在高瘦男的面门,
“咣!”高瘦男应声倒地,再也没了声响。
“怎么会!”白乾坤看到爱徒昏迷,气急攻心的又吐出口血,
染红了嘴边一圈的白胡子。
“看来你的道法,比您身边那位高多了。”
禄爻插在兜里的手,逐渐松开,看来药效起作用了。
这两天的奔波,已经让体弱的她很是疲惫了,
而且,为了能确保绝对的胜利,
她不断地掐算、不停地问卦,
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刚刚为了找师父,
又用自身精血催动六十四卦阵,
光是药效反扑的疼痛,就足以让她想死;
可是师父还没出来,贺厉几个人不是禄清风的对手,
而且,她不想让禄清风见到自己受伤的一面,
所以她刚刚又吞了颗药,
她从未吃过这药,也不知道两颗连着吃会发生什么,
可是现在,她只能这么做。
“你怎么敢?!”
禄清风接近嘶吼的朝向禄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