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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乐书屋 >  深层隐意识 >   第3章

她醒来时,感觉到爪子在她背上揉捏,那感觉奇怪却又很舒服。“哦,真舒服,”她睡眼惺忪地喃喃说道,“再往上一点。对,就是——”

一个熟悉的、皮肤粗糙的身影在她面前的床上动了动。他的身上糊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汗水,她自己也是如此。但如果流浪狗在这儿,那么……?

她翻过身来,发现自己正和一脸得意的——同样赤身裸体的——瓦斯克公主脸对脸。

“搞什么鬼!?”她猛地坐了起来。

床的另一边,扎莉揉着眼睛,轻声嘟囔着头疼。在她身旁四仰八叉地躺着、轻轻打着呼噜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矮人,他胸口的毛发比汤姆·塞立克还多。

“这该死的床到底有多大呀?”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你可真大方,愿意和别人分享他呢,”瓦斯克在她身旁惬意地伸着懒腰说道,“感觉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棒。”

“你在……?我没……你没……真的吗?”

瓦斯克笑得更灿烂了。

“哦,该死。我得……”她从十几个赤身裸体的斯巴达侏儒巨怪身上爬过去,奋力从这大得离谱的床上挣脱出来。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流浪狗睡眼惺忪地抬头看着她,“公主,干嘛这么着急呀?”他看看她们俩,咧嘴笑开了花,“两位公主……”

鲁希尔德站在床尾,用她那双乌黑、一眨不眨的眼睛看着这场闹剧上演,她那消瘦的身体上缠着不停扭动的蜘蛛。

萨斯基娅轻轻呻吟了一声。那梦真是太荒唐了。

“哦,是啊,确实荒唐。”鲁希尔德说。

“嗯?”她抬头看着坐在船舱另一头的朋友。昨晚她决定睡在龙的身体里,而流浪狗和瓦斯克公主……

唉,她不愿去想那些事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只是有些人在这方面更主动——动静也更大——些罢了。

随着睡意渐渐散去,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鲁希尔德刚刚是……?

“是啊,萨斯基,我能听到你的想法,”她的朋友说道,“还能共享你的梦境呢。”

萨斯基娅惊得张大了嘴巴,脸颊开始发烫,“你看到……那个了?可是……怎么会呢?”哦,天哪,她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关于……的梦呀?

鲁希尔德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我看到了哦。”

“我没……我是说……哦,不。”萨斯基娅用头撞着龙的肋骨,试图把那段记忆抹去。

“没关系的,萨斯基。我分得清梦境和现实。要是你见识过我的一些梦……”

“我见识过呀,记得吧?在我看到的那些梦里,你可没做……那种事。”

“你看到的那些梦里是没有啦。唉,我已经没有那种冲动了。有些身为……的感觉,我还挺怀念的。”

活着的感觉。

“是啊。”鲁希尔德低头看着地面,“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朋友。”

萨斯基娅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真见鬼。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有时候——不是每次啦,注意——在我……回来之后,我就能感觉到你在想什么、有什么感受。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就……很难把你的想法和感受跟我自己的区分开来。说实话,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我都不太确定我还是不是我了。”

一阵不安的寒意传遍了她的全身。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和父亲的鬼魂——他的回音——交谈时,父亲说了什么来着?“我既是你,也是他。”要是鲁希尔德的情况也是这样,那可怎么办?

“是啊,我也担心这个呢,”鲁希尔德说,“我希望我还是我,至少是这样。现在别误会我的意思啊。我喜欢你,但我可不想变成你。”

萨斯基娅咽了口唾沫。然后,她凭借意志力,把那些阴暗的想法抛到了一边,“不,我以前就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了。但我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你就是鲁希尔德,不是我身上长出来的什么……别的东西。”

鲁希尔德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现在萨斯基娅坚信这一点。而且如果她们有不同的想法,那就说明她们是不同的人。

是时候换个话题了,“你这几天光忙着修理的事了,该休息休息了。今天我们再去试试探索‘夜之梦’,我想让你一起去,因为……我就是想让你一起去。”

鲁希尔德摇了摇头,“我得留下来看守德拉肯。”

“别管那个了。霜精灵可以看守呀。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五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眨巴着看向她。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露出了像食人鱼一样的小牙齿。

鲁希尔德笑了,“好吧,萨斯基。不过我还真担心我们把这些小恶魔单独留在这儿,镇上居民的安全可就没保障了。”

回到宾客宫殿后,萨斯基娅看到流浪狗从瓦斯克公主的房间里走出来,浑身一丝不挂,还布满了带血的抓痕,脸上挂着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她皱着眉头瞪着他,“穿上衣服。我们今天要去探险。”

“去哪儿探险呀?”瓦斯克公主跟在他后面走出来问道,她的身体上满是血迹和汗水,闪闪发亮,“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我是说……”

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巨怪从公主身后走了出来。那是……艾蕾公主吗?哦,这个家伙。

“我们去上历史课啦。”流浪狗说。

“哦,真无聊,”瓦斯克说着,朝他皱了皱鼻子,“那我就不掺和了。艾蕾、努胡,咱们回涤罪池去吧!”

努胡公主正从走廊更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探头探脑,听到这话,发出了一声很不像巨怪会发出的呜呜声,又缩了回去。片刻之后,瓦斯克和艾蕾就把这位年轻的公主拖出了门。看到努胡那绝望、哀求的表情,萨斯基娅暗自叹了口气。她挺同情努胡的,但同时,那两位年长的公主找到了新玩物,她也有点松了口气。刚开始那几天可真是……

她微微打了个哆嗦。鲁希尔德拍了拍她的腿,好像在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想我知道怎么穿过那些防护魔法了,”众人在地下室集合后,克维尔德说道,“不过在……之前,我还不能确定。”

他跪在那堵被封住的墙前,开始在墙周围的石头上刻划符号。

“所以呢?”萨斯基娅问道,“你打算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吗?”

“一个抵消防护魔法的魔法阵,”他说。

她扬起了眉毛,“反防护魔法的防护阵?我还以为这不可能呢。”

克维尔德笑了起来,“以前确实不行。但我找到了办法。有了这个防护阵……”他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牵引出一大股精元。鲁希尔德见状,也施展自己强大的魔法,加入了进来。

那堵墙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沙子。

萨斯基娅欢呼起来,“干得太棒了!”接着,她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这是……?”

墙的另一边并不是洞穴或者隧道,甚至都不在地下。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长满草丛、覆盖着积雪的山脊顶,位于一座高山的山腰上。天空漆黑,繁星点点。

她认得那座山、那个山脊、那些星星。这里不是格朗加格,也不是阿尔博·蒙迪上的任何地方。这里是地球上喜马拉雅山脉的塞萨扬山。

“你们看到我看到的了吗?”她问道。

“我看到……一个山腰,不过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鲁希尔德说。

“那就是看到了,”萨斯基娅说,“小心点。我们要是走过去,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回来。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看看那边安不安全。”

她挥了挥手,穿过那个开口。另一边的空气凉飕飕的。这真的是真的吗?一个回家的传送门?可她已经在地球上了——至少她的人类形态在地球上。要是同一个世界上有两个她,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的脑海里满是各种可能性。但要确定到底会怎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一试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双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的脚还是爪子的模样。

看来还是巨怪形态呢。目前来看,还算顺利……

又走了一步。她的小地图——实际上,她整个神谕者界面——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糟糕。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的人类形态在地球上苏醒时,也失去了那个界面,直到控制室里的机器人给她注射了一种所谓的反抑制器才恢复。

她转身看向朋友们,“伙计们,我觉得……”却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刚刚离开的隧道也不见了。“伙计们?”

她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径直撞到了流浪狗身上,她惊讶地“哎哟”了一声。

“真见鬼,我让你等着的呀!”她说。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悔意,“不喜欢等。要去探索奇怪的山。”他仰望着星空,眼睛里满是惊奇,“奇怪的天空。”

“这是地球,流浪狗,”萨斯基娅说,“地球!虽然说不通,但我们就是到这儿了!”

片刻之后,鲁希尔德出现了,她抬头望着山腰,“原来这就是你老家呀。挺漂亮的嘛。”

“你也这样啊!”萨斯基娅抱怨道。

“你说这是地球?”克维尔德猛地转过身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萨斯基娅拍了拍额头,“就没人听我说话吗?”

“我听你说了呀,对吧?”扎莉说,“你刚说什么……哦!这空气真清新!我喜欢吹在皮肤上的这种感觉。”

“恭喜你们啊,各位,”萨斯基娅说,“你们都是笨蛋。”

几次试图沿着脚印往回走之后,她确定了。这是个单向传送门。除了继续往前走,没有别的办法了。以防万一自己遗漏了什么,她堆了个石堆来标记进入的地点,然后沿着山脊出发了。

有个东西从天空飞过。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只有星星消失的痕迹能表明它经过了。很快她就看不到它了。

也许是只大鸟?某个笨飞行员忘了开灯?

不管了。她微微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很快,他们走进了一片树木稀疏的区域。这个地方她肯定觉得熟悉,但同时,又似乎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她就是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变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寺庙应该就在……

嗯?

坐落在树林间的那座建筑,和几个月前她的人类形态离开时的那座寺庙完全不一样。差得远了。那座寺庙是用黏土砖和木头建造的。而这座是石头和金属结构的,看上去像座堡垒。灯光在寺庙院子里闪烁,是从屋顶的炮塔上射出来的。寺庙前面没有色彩斑斓的雕像了。不过有别的东西。空气中有两处扭曲的地方,就像热浪一样。她看不太清它们的形状,但不管是什么,个头都很大。

萨斯基娅脚下的一根树枝折断了,把她吓了一跳。听到声响,那两个模糊的身影转了过来,伴随着齿轮和活塞的转动声,朝她大步走来。它们在雪地上留下了又大又平的脚印。

片刻之后,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两台巨大的机器人出现在她面前。这两个庞然大物各自立在六条粗壮的腿上,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逃跑是没用的。要是那些枪朝她或者她的同伴开火,他们可能还没听到枪响就死了。或许最好还是别把这话说出来。

鲁希尔德敏锐地看了她一眼。哦,对哦。萨斯基娅不用出声,鲁希尔德也能听到她的想法。

“那些是什么生物呀?”克维尔德看着逐渐靠近的机器,明显很感兴趣地问道。

六足机甲在包含寺庙的那片空地边缘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儿,枪口依然对准他们每个人的脑袋。

“我们……呃,是和平而来的。”萨斯基娅说着,举起了双手。她又用林雅语和地球基石说过的那种语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六足机甲往旁边让了让,把枪口移开,然后静止不动了。虽然她知道它们眨眼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显然它们准许她靠近了。

萨斯基娅走近些,朝其中一个传感器挥了挥手,问道:“喂?里面有人吗?”

它们没有回应。就算里面有人操控,那些飞行员也不愿意说话。

“不是生物,”萨斯基娅对克维尔德说,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带着同伴们从六足机甲旁边走过,一边说道,“是机器。它们就像那些石头守护者。不,等等,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把它们想象成更像骨龙那样的东西吧,只不过它们是靠科技驱动的,不是魔法。很明显它们还能隐形;我都不知道它们还有这本事呢。而且它们不会飞——至少,我觉得它们不会飞。”而且它们动动手指就能杀了我们。

“它们不是来自你们的世界。”鲁希尔德说。

“对,”萨斯基娅说,“我觉得是我的某个祖先把它们带到这儿来的,或者是来到这儿之后制造的。但地球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制造这种东西呢。也许再过五十年左右……”

“你的祖先,”克维尔德说,“你是说你的父亲,伟大的卡尔伯恩吧。”

“其实不是。是在他之前的某个人。大概吧。我对自己的家族谱系也有点模糊了。”萨斯基娅皱起了眉头,“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这个地方看着既熟悉又不对劲。这是我的世界,但不是我所处的时代。”

“我不太明白……”克维尔德不确定地说。

“现在先别管这个了。”她要怎么跟这些人解释时间旅行的概念呢?这可得聊上好长时间,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她甚至都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未来呢。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划过天空。萨斯基娅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趴下!”她尖叫道。

萨斯基娅和流浪狗俯身护住身体比较柔弱的同伴,尽可能地保护他们。紧接着是一道刺眼的强光,还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巨响。

山腰着火了。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她的耳朵里只回荡着嗡嗡声。

然而,神奇的是,她感觉不到疼痛。她惊慌地查看了一下同伴们,发现他们也都毫发无损,不过显然都受到了惊吓。

寺庙被严重损毁了,但还立在那儿。其中一台六足机甲侧倒在地,成了一堆扭曲的残骸,金属腿和还在抽搐的炮塔散落在烧焦的土地上。另一台机器人则朝着空中断断续续地开火。

又一道明亮的闪光把天空照得雪白,紧接着附近的山脊上发生了爆炸。火焰冲天而起。

“我们得进去!”她大喊道。他们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萨斯基娅自己都几乎听不到自己说话了。她抱起克维尔德和鲁希尔德,朝着寺庙冲去。流浪狗紧跟在她身后,手里抱着不停抗议的扎莉。

穿过破碎的大门,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长长的大厅里,里面满是残骸以及黑乎乎、流着血的尸体。就连这些厚实的墙壁也没能让所有人免受爆炸的伤害。

沿着大厅再往前走,她看到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正跪在一个腿部受伤的女人身旁,女人靠着墙瘫坐着。

“我们可以帮忙治疗他。”萨斯基娅说。

那个男人和受伤的女人都没有抬头看她走近。

“能听到我说话吗?”萨斯基娅又用几种其他语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依然没有回应。

扎莉走到男人跟前,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

还是没反应。

“他是……又高又瘦的矮人,对吧?”扎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人类,”萨斯基娅说道,感觉自己的皮肤一阵刺痛。要么这个男人受到了某种催眠的影响,要么……“伙计们,我觉得我们根本就不在地球上。我觉得这是某种共享的梦境,或者是实实在在的幻觉。”就像一个魔法版的全息甲板。

当然,也还有很多其他可能的解释,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说得……挺对。

“我不明白……”克维尔德说。

“萨斯基说得对,”鲁希尔德说,“往上看。”

他们都朝寺庙的天花板看去,好长一会儿,萨斯基娅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天花板和墙壁一样,都是用光滑的石块砌成的。那些灯是用电的吗……?

接着,石块闪烁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的是一组嵌在更粗糙的岩石表面的蓝色玻璃符号。

“矩阵出故障了,”她小声嘀咕道。其他人都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别管了。我们走路可得小心点。说不定我们正站在无底深渊的边缘呢。”在进入这个幻觉之前,她在地图上可没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小心总比摔得粉身碎骨好。

从那之后,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确保一只脚站稳了,再抬起另一只脚。他们继续往寺庙深处走去,来到一个房间,里面聚集了一群人。有些人受了重伤,正在疗伤。其他人看上去面容憔悴,但没受伤。所有人都凝视着他们中间的一道亮光。

不,那不仅仅是一道亮光。空中站着一个人,四肢和头发都向外伸展着。是个女人。她的皮肤像太阳一样闪耀,萨斯基娅看着看着,发现那皮肤似乎在波动、伸缩,然后开始剥落。一圈圈能量在她周围展开,朝墙壁蔓延过去。一些旁观者惊恐地叫了起来。还有些人明显带着祈求的姿态弯下了身子。

然后他们就都消失了。那个女人和她的追随者们都不见了。

但萨斯基娅很确定自己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那是什么呀?”克维尔德轻声问道,“她在纺锤那儿的时候,看上去跟你差不多呢。”

“我觉得,那是约纳,”萨斯基娅说,“我的祖先。咱们继续往前走,看看还能发现什么。”

穿过下一道门,她看到眼前是一组十分熟悉的石阶。实际上,在现实地球上的那座寺庙里也有一模一样的石阶,只不过那些石阶比这里的磨损得更厉害些。

沿着石阶往下走,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发强烈了。控制室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和污垢。基石那黑色的方尖碑矗立在房间中央。碑旁站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曲线优美,穿着一件金银闪烁的长袍。她的身形和他们刚刚在前一个房间看到的那个发光的身影惊人地相似。但她的脸……

“就是她!”萨斯基娅说,“流浪狗,你不认得她了吗?这就是我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在火花岛封印裂隙的那个人。我们一直在找的就是她呀!”

“欢迎来到‘夜之梦’,旅行者们,”那个女人说道,说的是和现实地球上的基石一样的那种未知语言。仔细一想,声音也是一样的。她看着流浪狗说:“欢迎你,杜根,萨特希娅心爱的伙伴。”

等等……什么?

那个女人转向萨斯基娅,“欢迎你,萨特希娅的血脉。”

萨特希娅——那是旧神之一的名字,对吧?如果萨斯基娅是她的血脉……

“你是萨特希娅吗?”萨斯基娅问道。

“我只是一个梦境,”那个女人说,“没有思想,只有记忆。”

“什么,就像模拟出来的一样?”

“一个……模拟体。对,你可以这么理解我。”

“但你的模拟是基于一个真实的人,对吧?”萨斯基娅说,“创造你的那个人。萨特希娅。”

“我的创造者有很多名字。夜之少女。火焰克星。长者。还有其他一些称呼。萨特希娅确实是其中之一。”

“我就知道!”萨斯基娅喊道,“萨特希娅和约纳是同一个人!”

这个模拟体——萨斯基娅就叫她西姆希娅吧——点了点头。

“这就解释了我们为什么会在地球上,”萨斯基娅向朋友们解释道,“萨特希娅和我一样,是个恶魔。而这个……梦境、幻觉,不管它是什么,肯定是根据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构建出来的。”

“鲍尔德雷格要是知道萨特希娅少了一个乳房,肯定会很失望的。”鲁希尔德说。

“你的创造者真的已经死了吗?”萨斯基娅转身问西姆希娅,“我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可能在其他很多世界上还活着呢。”

“我不知道,”西姆希娅说,“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萨斯基娅看向流浪狗,“她的样子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或者她叫你的那个名字——杜根,是吧?你有印象吗?”

巨怪不确定地歪了歪头,“记得这张脸。不记得名字。”

“对自己是她心爱的伙伴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流浪狗像巨怪那样耸了耸肩,“我不记得以前爱过那些软乎乎的家伙,不过要是恶魔软乎乎的,也许可以例外。”

西姆希娅抬头看向天花板,天花板又开始闪烁了。“看来出现了一些……干扰。这个梦境变得不稳定了。我建议你们马上想办法离开这儿。”

萨斯基娅在心里暗自叫苦。想遇到个能好好答疑解惑、还不受时间限制的家伙,就这么难吗?“我们要是不离开,会怎么样?”

“不清楚,”西姆希娅说。

“好吧,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清楚。”

“糟糕,”萨斯基娅说,“那我们怎么出去呢?”

西姆希娅指了指她身旁的基石。

他们本可以现在就试着离开,但萨斯基娅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机会从这个模拟体这儿得到答案了。她有太多问题了。比如流浪狗和这个女人的过往,就是其中之一。但有一个问题她比其他所有问题都更想弄清楚。

“萨特希娅在格朗加格封印了一次阿尔利姆喷发。我觉得那次她死了,但她成功封印了。我们需要能做同样事情的人。去哪儿能找到这样的人呢?”

“我不清楚这件事。这事肯定是在我的创造者离开之后发生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萨斯基娅问道。

“在准备打仗。”

“和谁打仗?”萨斯基娅问,“是阿贝利翁吗?”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西姆希娅说,“敌人是那个地狱来的家伙,奥凯尔。”

又是一个旧神。真有意思。她原本还以为他们是盟友呢。那现在这个作威作福的混蛋在这当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周围的墙壁开始摇晃起来,这又一次提醒她,没时间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她得先问最重要的问题。

“萨特希娅和她的侍从穿着某种耐热盔甲,还拿着一面镜子盾牌来抵御熔化的阿尔利姆的高温。那些东西是什么,我在哪儿能弄到呢?”

当然了,那些装备没能救得了萨特希娅。不过它们至少能让她靠近火山口。她本可以直接传送到火山口的,但也许她把这个小手段留作逃跑的策略了。也许她成功活下来了呢。

“萨特希娅和她的盟友穿着光铸阿尔格努姆制成的盔甲来抵御奥凯尔的火焰,”西姆希娅说,“我不知道它对熔化的阿尔利姆是否也能提供足够的防护。默格尔的族人,乌鲁格米尔的矮人,是唯一能打造光铸阿尔格努姆的人。也许他们能为你们打造一些防护装备。”

萨斯基娅忍住没笑出声来。看来这个模拟体的信息有点过时了。不过也许有人能复制矮人的手艺呢。鲁希尔德能做到吗?

萨斯基娅正要再问一个问题,就在这时,西姆希娅自己开始闪烁,然后渐渐消失了。墙壁、地板——甚至连基石本身——都开始解体了。

糟糕糟糕糟糕!没时间了。

她跑到基石旁,大喊道:“伙计们,靠过来!”

等大家都紧紧围在她身边后,她把手按在了那黑色的方尖碑上。

西姆希娅的声音在控制室里响起,尽管她的嘴唇并没有动,“你有什么指令,小嘴儿?”

“带我们回到现实!”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变成了闪烁的模糊一片。等一切清晰起来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和他们离开时很像的房间里。她的手还放在一块基石的黑色方尖碑上——形状和地球上的那块一样。蓝色的阿尔利姆组成的复杂图案在墙壁和地板上舞动着。

萨斯基娅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们,“哎呀,刚才那真是——”

明亮的裂纹从她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在基石表面蔓延开来。她惊叫一声,赶紧把手松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让她摔倒的可不光是惊讶。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房间在她周围摇晃、变幻起来。

然后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屋顶花园,从这儿可以俯瞰一座闪闪发光的城市。优雅的石塔耸立在色彩斑斓的树木、晶莹剔透的池塘和溪流之间。绿植从窗户上垂挂下来,如瀑布般顺着墙壁流淌,给石塔披上了绿金相间的外衣。

城市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海。天空湛蓝清澈,只有几股脏兮兮的黑色浓烟从远处的海岸升起。

头顶上没有树枝——只有一根巨大的柱子向北耸立着,柱子顶端是一圈较小的树枝,几乎垂直地伸向天空。要么这个场景所处的时代阿尔博·蒙迪的模样和现在大不一样,要么这里就是比她以前到过的地方更高的树枝上。也许是卢米姆,又或者是另一边那些她不知道名字的树枝上的某个地方。

她的朋友们都不见踪影了,但西姆希娅站在屋顶边缘,穿着色彩艳丽的华服,凝视着这座城市。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萨斯基娅问道。

西姆希娅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理会她的存在。萨斯基娅走近些,在那个女人面前挥了挥手。

没反应。看来这不是西姆希娅本人,而是她的创造者萨特希娅的一段没有互动功能的记忆。

这种感觉和之前“夜之梦”制造的幻觉不太一样。这是神谕者的幻象吗?又或者两者都有一点?会不会是她导致了西姆希娅提到的那种干扰呢?

不。她的直觉告诉她另有原因。直觉告诉她,有某个人不想让她知晓“夜之梦”的秘密。她很确定自己知道那个人是谁,一想到他可能又在搞干扰,她的胸口就涌起一阵恐惧和愤怒。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流浪狗,我——”

等等,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流浪狗。他的皮肤看起来就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的皮肤一样。是灰色的,上面有绿色的斑点,疙疙瘩瘩、软软的,既不是光滑的石头质感,也不像他在涤罪池泡过之后那种粗糙、坚硬的质地。

这个巨怪半拖半拽地带着一个人跟在身后:那是个瘦高个、秃头的白化病男人,眼睛像牛奶一样白。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以前在“天选者”的脸上,以及他们的幕后操纵者阿贝利翁的脸上,都见过这样的眼睛。难道这就是……?

萨特希娅缓缓转身,面向这两人。

“谢谢你把他带到我这儿来,杜根,”她看着流浪狗说道,“你最好离开。接下来的事……会不太愉快。”

流浪狗——显然他叫杜根——朝她点了点头,把他那软绵绵的“货物”脸朝下扔到石头地上,然后大步离开,顺着一段宽阔的石阶往塔楼深处走去。

那个男人慢慢地站起身来,用那双透着诡异光芒、苍白的眼睛看着萨特希娅,“女主人,要是您能让我解释一下……”

“不,”萨特希娅说,“解释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安杜伊斯。神谕者们已经向我证实了你的罪行。你对小托尔韦所做的事不可原谅。现在我才知道,她甚至都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还有多少人被你弄得躺在床上流口水,心智被你从脑袋里烧光了?”

“这是必要的,”安杜伊斯说,“想想看,等我完善了‘梦境术’,我能拯救多少人啊。神谕者们自己也能从中获益最多。那些心智迷失的人:只要我能……就能把他们救回来。”

“你再也别想施展‘梦境术’了。我已经放任这件事太久了。我真不敢相信,在所有人当中,居然是你……”萨特希娅闭上眼睛,胸脯剧烈起伏着。再睁开眼时,她的表情冷酷如冰,“布雷曾家族的安杜伊斯,我剥夺你的魔法……”

“不,女主人!”安杜伊斯说,“求求您,我——哦,众神啊。”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就像牵线木偶断了线一样。

“……并将你逐出这个世界。让我们看看在虚境里待上几个大跨度,能不能改变你的想法。”

萨特希娅的身体开始发光——然后变形。一道道光丝在她身后伸展开来,来回甩动着,却似乎没有经过中间的空间。安杜伊斯发出了纯粹的恐惧尖叫。其中一条不可思议的触手缠上了他的脚踝,把他猛地拽到了空中。他的尖叫声变成了哀号。

然后,突然之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光消失了。那个男人也不见了。屋顶也不见了。萨特希娅赤身裸体地站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大口喘着气。

一个年轻女子从丝绸床单上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她。女子的耳尖是尖的,皮肤上有金色的斑点,但看上去更像人类,而不是精灵。她身旁还躺着另一个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角有唾沫星子。

“结束了,”萨特希娅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说道,“他再也不会作恶了。我很抱歉……”

场景又开始闪烁、变换起来。片刻之后,萨斯基娅独自站在一片金色的沙海之中,四面八方都望不到尽头,白色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她。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撞击声以及光芒和动静的爆发,一个苍白的身影翻滚着落到了沙滩上,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那团光和舞动的触手汇聚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爬虫类男人,他长着一条短粗的尾巴,皮肤火红,眼睛里有金色的斑点。

“这么说,那个贱人剥夺了你的魔法,把你抛弃了,”恶魔说,“我看得出来,你渴望复仇。这很好。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谁?”安杜伊斯问道。

“我有很多名字,”恶魔说,“但你可以叫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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