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发现，死亡之地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死寂。
诚然，这根树枝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没有空气、冰封的荒原。但在世界树的树干附近，能看到绿植，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生活在绿植间的生物。这片狭窄的生命带从树干向外延伸约三十公里——距离之长，让她怀疑地下深处仍有一些熔融的阿尔利姆在翻腾涌动，哪怕在干涸之前也就只有几十公里的范围了。看到这番景象，不禁让人想问……
“就算乌鲁格米尔只有一小部分还适宜居住，为什么这里没人呢？”萨斯基娅问道，“矮人都去哪儿了？”
“很可能是阿贝利翁把他们都杀光了。”鲁希尔德说。
“哦。”萨斯基娅皱起眉头，“你说得或许没错。”
在寻找合适的着陆点时，他们飞过了一连串由古老废墟和紧靠着树干、半埋在地下且长满青草与藤蔓的机械构成的山丘。废墟间散落着有两层楼高的齿轮，还有一堆堆像树干般粗细、扭曲缠绕的电缆。
鲁希尔德看到这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觉得，这些是曾经载着我们先辈往返于乌鲁格米尔和辛迪尔之间的巨型升降机的残骸。”
萨斯基娅咽了口唾沫。这两根树枝相距数百公里。要在它们之间造一部电梯，简直超乎想象。哦，她以前也听说过这部巨型升降机，但近距离看到它存在的证据，那感觉可完全不一样了。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他们在废墟中间一块宽阔平坦的石台上降落。萨斯基娅走出龙，呼吸着清新凛冽的空气，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原本以为会闻到……嗯，死亡的气息。现在想来，这想法挺傻的，因为死亡之地那些死寂的区域根本就没有空气啊。
“我们在这儿应该具备生存所需的一切条件，”萨斯基娅说，“幸好如此，因为彭图斯可不近呢。”它远在她的地图上看不到的地方，但基石已经贴心地为他们指出了大图书馆的位置，“就算你不用停歇、以你能奔跑的速度步行过去，也得花上好几天时间呢。”
“是要好几天，但也不会太久。我不会步行去的。”鲁希尔德指着附近一片光秃秃的地面。从地里冒出一具四足兽的骨架，如果使劲眯着眼看的话，它有点像马。
太棒了，她心想。虽然不像在游戏里召唤坐骑那么简单，但也差不多了。她大声说道：“你知道吗，要是它的眼窝能发光，蹄子上冒着火，那就更酷了。”
鲁希尔德一脸困惑，“这可不是游戏。”
萨斯基娅皱起眉头，意识到她朋友又一次听到了她心里想的，而不只是说出来的话，“我是说电子游戏。那是地球上的东西。很难解释清楚。”
矮人瞪大了眼睛。那一刻，她肯定是瞥见了萨斯基娅的记忆，“你见识过这么奇妙的东西啊，远远超出了我最狂热的想象。我真希望自己能亲眼看看。”
“谁知道呢，也许哪天你就能看到了。说不定有可能呢……”
“也许吧。但咱们还是把这种异想天开的话留到改天再说吧。我们多耽搁一天，辛迪尔就多流一天血。还有巴尔德雷格……”鲁希尔德面露痛苦之色，“我得出发了。”
说完，她向后翻了个筋斗，轻巧地落在她那不死坐骑的背上。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这头兽穿过稀疏扭曲的树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萨斯基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其他朋友，他们正准备开始漫长的等待。她和流浪狗去猎些晚餐，克维尔德用土石造出了几个舒适的小庇护所，扎莉施展闪电魔法点起了一堆篝火，十几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在一旁注视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萨斯基娅只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力关注周围的情况。她打猎、吃饭、睡觉，偶尔和朋友们聊聊天。但一直以来，她都通过神谕之眼紧盯着鲁希尔德骑马穿越寒冷荒原时所看到的景象。
她注意到，当鲁希尔德越过宜居带后，天空并没有完全变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极深的紫色。这意味着即便在那里，仍然存在一些大气层——尽管可能太过稀薄，除了或许能维持一些顽强的微生物生存外，无法支持其他生命存活了。
从表面上看，这片景色荒凉、萧瑟且单调。目之所及，尽是白色和灰色。但在数米厚的冰雪层之下，她们共享的神谕界面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下面有森林、田野、河床和湖岸。还有人和动物，没错，它们都死了，但保存得非常完好。同样保存完好的还有人们建造的东西，比如道路、桥梁、房屋，还有他们的……
“天哪，快看那个！”
萨斯基娅的声音让鲁希尔德吓了一跳，她可能是有点太激动了。不过看到就连一个死人有时候也会被吓到，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我看什么呀，萨斯基？”
鲁希尔德其实并没有真的出声说话。因为几乎没什么空气，所以也就没有声音传播。相反，她们的神谕语音链接探测到她的嘴部动作，然后将其转化成假如她的肺还能工作时会说出来的话。这招挺实用的，幸好她们弄明白了这个办法，因为在朋友出发前，萨斯基娅傻到把太空里没声音这事儿给忘了。要是只能通过写字板交流，那可就太麻烦了。
“我的界面在冰下突出显示的那个东西，”萨斯基娅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条铁轨。”
它和她在地球上听说过的任何铁轨都不一样——它太宽了，而且有三条轨道——但她想不出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在萨斯基娅的催促下，她朋友沿着冰下的铁轨前行，直到发现了“宝藏”：一辆火车头和几十节宽大的方形车厢，它们仍停在轨道上，被数米厚的冰层覆盖着。
萨斯基娅欢呼了一声，又把鲁希尔德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能看到这个。咱们能把它挖出来吗？”
“也许可以，但得花点时间。它是金属的，所以也许我能……不行，压着它的冰太多了。我没办法直接挪动冰，只能挪动金属、石头和骨头。”
“我有个主意，”萨斯基娅说，“看到那边从冰里伸出来的那块大石头了吗？你能不能，嗯，改变一下它的形状之类的？”
鲁希尔德坐在她的骷髅马背上没动，但萨斯基娅能感觉到她在调用精元。她平时施展这类法术不是得接触地面吗？
“现在不用了。”鲁希尔德读懂了她的想法，说道。
那块石头开始慢慢移动。中间部分拉长，高高地耸立在空中，两侧的部分则向下耷拉，变得光滑圆润，而且……
“哇哦，鲁希尔德。真厉害啊！我猜在魔法里，技能熟练度提升的因素和在游戏里一样小呢。好，你继续弄，我来……”
光芒一闪。突然，那块石头变得炽热通红，周围蒸汽滚滚。萨斯基娅不知道在地球所在的宇宙中，水蒸气在真空中是不是通常会是这个样子，但这里现在也不完全算是真空，对吧？那块她马上给取名叫德韦恩的石头，即便在熔化状态下也能保持形状，想必是因为鲁希尔德的魔法还在起作用，塑造着它的形状。这倒是开启了一些有趣的战斗应用前景……
很快，石头周围的冰开始融化、蒸发。随着冰坑不断扩大，她朋友慢慢地往后退了退坐骑。等冰一直融化到地面时，她们把魔法的着力点转移到离火车更近的一片地面上。没过多久，在不断后退的冰墙之下，车厢和火车头就露了出来。
“嗯，看来狂野魔法终究还是有用处的，除了搞破坏之外，”萨斯基娅说，“咱们进去看看！我很好奇它是不是蒸汽机车。它确实被蒸汽笼罩着呢。”
实际上，它不是蒸汽机车。它要比那有趣得多。在火车头的后部有一系列齿轮、活塞以及其他一些……机械部件。在它们中间立着一个桶状物体。桶的中间有一道参差不齐的裂缝，从裂缝中透出明亮的琥珀色光芒。
“嗯，”萨斯基娅说，“如果它靠阿尔利姆驱动，那这肯定就是魔科技产物了，不只是单纯的科技。”
矮人用指尖伸进裂缝里。突然，鲁希尔德大叫一声，萨斯基娅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股暖流涌遍她全身，她感觉好极了。
她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通过另一种视觉，她看到鲁希尔德也倒下了。
直到这时，萨斯基娅才真正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鲁希尔德刚刚为她们俩吸收了阿尔利姆。这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变成什么了？
“公主自己享乐都不带我，”流浪狗说，“我能帮忙不？”
“不用，流浪狗，”她说，感觉脸颊一阵发烫，“不是……那种快乐的事。”
“不管是什么，我还想要。”鲁希尔德说着，一下子跳了起来。
“小心点，”萨斯基娅说，“那可是害死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是啊，而现在阿尔利姆让我……虽然没活过来，但能保持完整。”
“也许吧。但并不是越多越好。也许吸收太多阿尔利姆后，你会突然着火。或者我会着火。最好慢慢来，拜托别像我之前那样狼吞虎咽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鲁希尔德骑马经过了乌鲁格米尔曾经辉煌文明的其他一些诱人迹象：一排破败的风力涡轮机、一台巨型挖掘机，它居然保存得相当完好、雪下的发条动物。虽然萨斯基娅很想进一步探究一番，但她们都觉得没时间这么做。
直到第三天，她们发现了一个确实值得停下来查看的景象：以一个陡峭的角度从冰里伸出来一对大型圆柱体状物体，中间还有一个较小的、带有窗户的物体，这三个物体都由厚实的金属翼状支柱连接着。它有点像去掉了碟形部分的“企业号”星舰。就冲着这点，她非得去看看不可。
鲁希尔德在中央舱室的一侧找到了一个舱门。因为它就是个舱门。这是一艘……嗯，很可能不是星舰，但至少是某种飞行器的舱室。舱室后半部分排列着一排排座椅。椅子上和周围的地板上散落着骨头。是矮人的骨头。前半部分被埋在冰下——冰已经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侵入了飞行器内部。通过她的界面，她能看到下面的情况，可不怎么好看。这玩意儿坠毁得挺严重的。
至于侧翼机舱里装着什么，从侧面的大洞里能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里面的东西。
是阿尔利姆。
鲁希尔德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萨斯基娅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俩就又一次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鲁希尔德，我都说了要慢慢来！”
“太……爽了。”这就是她得到的全部回应。
“你知道我们刚刚发现了什么吗，对吧？”
“知道啊，萨斯基。这肯定是传说中的天空飞船之一。”
到了第五天，鲁希尔德爬上一座小山丘，勒住坐骑停了下来，凝视着下方一座庞大城市的废墟：旧乌鲁格米尔的首都彭图斯。
这座城市的大部分都像死亡之地的其他东西一样被埋在了冰下。地表留存的部分就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墙壁破碎，布满焦痕。摩天大楼的顶部被削掉，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外墙已经塌得只剩低矮的残垣断壁，被埋得太深了。鲁希尔德可以直接骑马从上面越过。
在冰下，城市内外的情况更加凄惨。到处都是尸体，有成千上万具。有矮人、精灵、斯卡拉赫——甚至还有几个巨魔。她们融化了一片冰，好让鲁希尔德能抬起并查看一些参战者的遗体。许多矮人和巨魔都只剩下挂在白骨上的一条条破碎的皮肉了。那可不是战斗造成的损伤。在战斗开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死灵魔法。”鲁希尔德说。
“看起来是。”萨斯基娅表示赞同。
走进一座破败的建筑，她们看到了骨头、冰和破碎的钢铁。鲁希尔德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阿尔利姆。快速查看周边的建筑，发现情况都一样。在彭图斯，阿尔利姆无处不在，为灯光、电器、门锁和电梯提供动力。
鲁希尔德像她之前在火花岛上那样，毫无节制地把阿尔利姆吸收进来。速度快得萨斯基娅都来不及说：“你可千万别碰——”
在城市边缘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板状建筑，在她们的小地图上被醒目地标注了出来。走进里面，一幅令人惊叹的景象呈现在她们眼前。巨大的倒挂式大桶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桶内闪耀着明亮的琥珀色光芒。在它们下方摆放着一系列较浅的容器，里面装满了结晶状的阿尔利姆。她推测，那些倒挂着的桶里之前装的肯定是高温液态的阿尔利姆。然后等它冷却后，就落下来，最终凝固了。
看到这么多诱人的琥珀色好东西，她差点流口水了，但她理智的那一面被更吸引人的东西吸引住了。这可能正是她们所需要的！
“鲁希尔德，你能弄清楚那些天花板上的桶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吗？如果它们强度够大，能装下熔融的阿尔利姆……”
“我也正这么想呢。”毫无预兆地，鲁希尔德纵身一跃，倒挂在其中一个桶上。
这突然的动作让萨斯基娅一阵恶心，“呃，你要做这种动作之前先提醒我一下——”
鲁希尔德的手擦过桶内附着的琥珀色残留物。萨斯基娅的恶心感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大部分有条理的思维。
“我觉得这材料和天空飞船以及……火车头的材料是一样的。”鲁希尔德在缓过劲来、能查看那个桶的时候说道。
萨斯基娅挠了挠头，“火车头里装的阿尔利姆，曾经可能也是熔融状态的。它释放出的热量可以用作能源。又或者是它……哦。”
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居然没早点想到这一点。
“你觉得是熔融的阿尔利姆让天空飞船飞起来的。”
“我是说，这说得通，对吧？把一块阿尔利姆加热，它基本上就成了一个反重力装置。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容纳它，而古代的乌鲁格米里人似乎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帝国的鼎盛时期是在萨特西亚时代的几个世纪之后。在这期间，他们肯定研发出了比用来锻造她铠甲更好的耐热材料。”
“如果它不会熔化，那加工起来可就相当困难了。”鲁希尔德说。
“是啊，我就担心——”
“但对我来说除外。”
鲁希尔德轻巧地落在地上。还没等萨斯基娅提出反对，她就把地上一个容器里的阿尔利姆吸了起来。她头顶上方的大桶开始溶解成细粉，落在下方现在已经空了的容器里，堆成了一堆。她用手指搅拌了一下那些粉末，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接着，在萨斯基娅的注视下，那些灰尘升了起来，慢慢地聚合成一个新的形状。一点一点地，一层又一层暗灰色的金属在她的手指间逐渐成形。这就好像是在倒着看一位雕塑家工作；不是把石头、木头或骨头的碎片削掉，而是用沙子塑造出那些碎片，然后将它们层层叠加起来。
一个小时后萨斯基娅再去看她时，鲁希尔德正站在那儿欣赏自己的杰作：一件矮人尺寸的胸甲。
“这件是我的，”鲁希尔德说，“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加工这种……我就叫它杜阿努姆吧。这儿的杜阿努姆足够多，能把你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连爪子都不露。”
“我？你觉得我会和那个超凡魔法师——或者冰霜幼崽们，又或者其他人——一起去阿尔利姆裂缝那儿吗？”
“嗯，很有可能。”
萨斯基娅叹了口气，“你说得可能没错。真希望别总是得靠某个人来拯救世界。”
“不管怎样，我想带一批杜阿努姆穿过死亡之地回去。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萨斯基娅说，“我觉得火车或者天空飞船短期内都没法修复。你有什么打算？”
“这得花点时间，萨斯基。睡一觉吧。明早我展示给你看。”
“好吧，嗯，要是你需要什么就喊我一声。”
萨斯基娅留下朋友继续干活，自己环顾了一下渐暗的营地。流浪狗坐在附近，用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看着她。从附近的灌木丛里传来轻轻的笑声和一声叹息。是扎莉的声音。而且只要有扎莉在，就有……没错。在她的小地图上有两个蓝色标记，几乎重合在一起。但那些其他正朝他们聚拢过来的蓝色标记是怎么回事……哦，不。
灌木丛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五只毛茸茸的白色身影迅速窜了出来，兴奋地叽叽喳喳叫着。
萨斯基娅把它们抱在怀里，“坏家伙们！”她斥责道，“你们干的这事可太糟糕了。你们应该感到羞愧！”
这些小可爱们假装无辜地看着她眨眼睛。然后它们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听到这声音，想生气都难了。
她带着黏在胳膊上的五团毛茸茸的家伙睡着了。几个小时后她醒来时，胳膊已经麻了，但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变成一块冰疙瘩。她把它们抖落，又接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把注意力转回到她那不死的朋友身上，映入眼帘的是……哇哦。
她面前站着四具巨魔的尸体。其中三具背上背着一摞摞的杜阿努姆。第四具比其他的都大，它身上穿着一整套暗灰色的杜阿努姆铠甲，已经完工了。
“我觉得这铠甲套在你那大屁股上正合适。”鲁希尔德对她说。
虽然设计很简单，但这铠甲足够结实，能保护她免受……嗯，一切伤害，真的。在相互连接的甲片之下，一点皮肤或者骨头都看不到。看着这些部件，有两个……奇怪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头盔没有面罩。甚至连眼洞都没有。”
“嗯，”鲁希尔德说，“任何能往外看的洞都会让热量进来。要是你穿着这铠甲，或许可以依靠你的神谕视觉来指引你。要是别人穿，我就得做些调整了。”
“有道理。不死生物也不需要用眼睛嘛。”萨斯基娅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但关节部位怎么办？那里不也会让热量进来吗？更不用说透气孔了……”
随着鲁希尔德点头，她的视野上下晃动起来，“克维尔德可以加一些防护法术，有助于阻挡从小缝隙里进来的热量。虽然不会完美无缺，但我觉得应该够用了。”
“好吧，下一个问题。你真觉得我有那么胖吗？”萨斯基娅瞪着铠甲那特别鼓的胸部和腹部。就连胳膊和腿上也有奇怪的小鼓包。
鲁希尔德笑了起来，“这铠甲够大，能让我们几个冷冰冰的小朋友和你一起待在里面呢。”
“哦。这主意还真不错。一个内置的制冷系统。”
鲁希尔德把她那具穿着铠甲的不死“衣架”留在铸造厂，然后按照小地图的指引前往学者圈：那曾是城市东侧一个有围墙的区域。与其说它是个圈，倒不如说是个弯曲的长方形。在冰层之下，街道破败不堪，堆满了尸体。围墙以及里面的许多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了。
仍然矗立着的最后一批建筑之一是一座宏伟的高塔，她的小地图将其标记为大图书馆。楼顶看上去就像被拆楼用的大铁球砸过一样，但较低的楼层基本完好无损。
鲁希尔德从一扇窗户爬进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到处是穿着铠甲的骷髅的残骸。墙壁上排列着蓝色的阿尔利姆，是那种没有活性、不会发光的形态。
“所以这就是我父亲的一处据点？”萨斯基娅说，“也难怪。是他的基石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
她朋友沿着螺旋楼梯往上爬，一层一层地查看，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冰、尸体和蓝色的阿尔利姆。
“如果这是个图书馆，那书都在哪儿呢？”萨斯基娅问。
“可能被洗劫一空了。”鲁希尔德说。
“书架也没了？根本没有迹象表明这里曾经有过书啊。”
乌鲁格米尔覆灭已经过去好几个世纪了；时间长到足以让书架、纸张和羊皮纸都腐烂掉。但在这个寒冷、几乎没有空气的环境里，即便这种腐朽没有完全停止，也会大大减缓。所以如果这里真的曾是图书馆，那他们应该能找到一些证据才对。
再上一层楼，有一块黑色的长方形巨石，半埋在瓦砾堆里，中间还有道裂缝。在相邻的房间里还有一块基石——已经碎成了碎片。
“我觉得……我觉得那些基石就是图书馆，”萨斯基娅说，“它们一定接入了一个独特的——或者至少是比我们从辛迪尔带来的基石里的数据库更新的——数据库。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除非我们能找到一块完好无损的。”
再往上一层的损坏情况更严重。而在那之上——嗯，已经没有上面了，因为上层楼层剩下的只有扭曲的钢柱和破碎的砖石块了。
“该死，”萨斯基娅说，“看来我们在这儿是浪费时间了。”
“下面几层还有些地方我没探索过呢，”鲁希尔德说，“也许我们能在那儿找到些什么。”
“也许吧。”她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你看到那个了吗？往下两层，在坍塌的走廊后面。地图上有个东西被标亮了。”
那个被标亮的东西原来是一具尸体；是一个穿着破旧且血迹斑斑的束腰外衣的矮人的遗体，脸朝下趴在瓦砾堆里，手臂伸向前方。他干瘪、冻僵的手指紧紧抓着一个黑色的立方体。是一块完好无损的、小巧便携的基石。
鲁希尔德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基石。她的手指刚一碰到基石，一条熟悉的仿造卷轴上就出现了一行字：
说出你的指令，主人的传声筒。
萨斯基娅困惑地盯着那卷轴看了好一会儿，“嗯？但你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一阵眩晕感袭来。似乎两人都受到了影响。她的视野歪向一侧，发现自己正盯着地上那个矮人被冰雪覆盖的眼睛。对于一个死了好几个世纪的人来说，他保存得相当完好。
但此刻这具尸体的状况并不是她最关心的——远不是。那双凹陷的眼睛、那张消瘦且留着胡须的脸，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她以前在照片里和梦里见过这张脸。
那是她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