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死缠烂打着要娶人家姑娘?肤浅!”
赵先生虽在批评,语气中却并不严厉,反倒像是一种调侃。
荣安公主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笑骂到:“你有什么资格说,五十步笑百步。”
赵先生又转变方向朝公主道歉去了,暂且放过了赵燕居一马。
付侍郎府上,方才会谈完的大夫人又径直去了四姑娘院儿里和她商量起了这件事。
大夫人本以为四姑娘会不好意思谈这种事,谁知四姑娘倒很是坦荡,直白道:“母亲帮我应下这门亲事吧。”
大夫人对她这坦率的说话有些震惊,一时间忘了原本的说辞,疑惑道:“为何?”
四姑娘刚要说,大夫人又提前阻拦道:“若是因为太子赐婚,怕拒了亲事会被怪罪,那就不要勉强。你还是个孩子呢,这种大事自该由爹娘来处理,你无需担心。”
四姑娘却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考量。公主府门楣高贵,又自在清闲,于我来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咱家地位不高,若是按照门当户对来选夫家,我的容貌反倒会招来祸事。若是在其他人家,进宫选妃,搏一搏前程是最好的路。可我偏偏不爱走这种路。深宫大院我不喜欢,小门小户又护不住我,总得来说,公主府已经是最好的了。更何况赵燕居于我有情,人也单纯好拿捏,公主和驸马也对他多番纵容,爱屋及乌下也会善待于我,于是以后盲婚哑嫁,匆匆陪一位素未谋面的男子做夫君,那还不如选他相伴,至少还是一条船上知根知底的人。”
大夫人没想到自家女儿已经提前深思到了这个程度,嘴唇开合了几下后又想不出什么要说的话。最终只嘱咐了句:“我过两日再给公主答复,你好好想想,若是改了主意及时跟我说。”
四姑娘应了那句话,又乖顺的起身送着大夫人出门。
五日时光一晃而过。几乎是一转眼,付侍郎已经站在马车上挥手告别了。
付侍郎启程的时间是律法所定,耽搁不得也拖延不得。因此他只得轻装简行,带着贴身的随从侍卫挥泪告别。
付侍郎离京前的最后一件就是与公主府定下了四姑娘与赵燕居的婚事。为了保险起见,付侍郎和大夫人应公主府的要求特意回了一封书信,口头上定下了这桩婚事。
赐婚一事落下帷幕,紧接着的大事就是太子迎亲了。
太子迎亲盛大热闹,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接了帖子进了宫,就连大夫人这种地位不上不下的夫人们也被陛下格外开恩,一并允了她带家中二女一同赴宴。
宫中宴会,按理来说是带已经订亲的四姑娘最为保险。可自从两家口头约定了亲事以后,赵燕居就格外的热情。他这般殷勤的态度反倒适得其反,惹的四姑娘更为厌烦,索性直接躲在家中,哪儿也不愿意去了。
大夫人无法,只得转头又从大姑娘问起,询问着究竟谁愿意随自己同去。
大夫人是从大到小询问的,给她答复的,反倒是从小到大回的快。
七姑娘正在为离京要带的行李担忧,没有心思去参加婚宴。六姑娘一向爱躲懒,只要不是必须出席,那就能不去就不去。五姑娘胆子又小,见姐姐妹妹们都不去,她也吭吭唧唧的不愿出门。
大姑娘原本也不愿去的。可无人陪伴的大夫人又显得太过可怜。她犹豫了一下,只得妥协道:“母亲,我随您同去吧。”
听见这话的大夫人颇为震惊。她原本已经打算要自己一个人去的。毕竟大姑娘的未婚夫婿英年早逝,若不是付侍郎要离京调任,大姑娘这会儿还应该在太一观里苦修避世,以消解内心的悲伤与愁苦呢。
可既然大姑娘主动提出,大夫人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她面露喜色,十分含蓄地又宽慰了她几句后,又招呼着府上的下人赶快去给大姑娘裁剪新衣,置办首饰了。
太子的两位侧妃是一同入门的,她们衣着华丽喜庆,一左一右的立在高大的太子旁。
两位侧妃均带着妥帖且吉庆的笑容,可莫名地,大姑娘觉得她们两个的笑意都没达到眼底,面上虽在笑,到内里,却像是在告别。
大姑娘被自己的直觉弄的不上不下,心不在焉的度过宫宴,待到她坐上回家的马车上时才忍不住向大夫人说起了这事儿。
大夫人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默了半刻又长叹一口气,低语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朝那是非窝里探。这话也就我们私下可以聊聊,到了外面,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听见这话,大姑娘似乎在伤怀,接话道:“世事无常,便是许给普通人家,也有这么多那么多的意外。一切随缘,且听天命罢了。”
见她这般感叹,大夫人猜到她肯定是联想到了自己,忙又找补道:“无论什么样的人家,无论什么样的夫婿,能让自己活的自在才最重要。如若不然,纵使这人千万般好,也不能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
大姑娘闻言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又回应道:“母亲说的极是,女儿受教了。”
回到家中,七姑娘又缠着五姑娘一同到大姑娘的桃园里让她将太子婚宴讲了一遍。
大姑娘极会讲故事,文词丰富、辞藻华丽不说,描述一些具体的内容时也会故意设一些悬念,使得一些剧情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只叫这两个人后悔不已,恨不得能时光倒流,改口随着大夫人一同前去。
内外的大事儿都处理完了,剩下的最后一桩事情就是和各家亲友相互告别了。
因为别院还在封禁,大夫人只得带着姑娘们先去和京城里的各家夫人们见面告别。
付家门第清贵,纵使门楣不高,也与京中的诸多官眷互有来往。
原定用来告别的十天硬生生的拖成了一个月,等到和公主府告别结束时,已经到了春三月。
阳春三月,春服既成。正是莺飞草长利于休养的好时节。
连日里来的好天气使得常先生的身体恢复大好。宫中的天子也为他的逐渐康复而高兴,遂连忙下令,允许付家上下前去别院自由探望。
收到消息的大夫人当即喜得泪如雨下,带着激动叩谢完传令的天使以后,又急急忙忙的和老夫人请示了两句后又急不可耐的准备着去别院探望的事宜。
常先生久病成疴,眼看着已经江河日下,没多少时日了。
付家上下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谁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使他因祸得福,在太医院首的救治下转危为安不说,甚至还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听闻这等喜事的老太太哪能阻止大夫人前去探望。当场截断了她要说的客套说辞后又忙嘱咐道:“常先生病愈是喜事,合该带着家中老小一同前去才是。”
大夫人闻言又立马准备张罗着,可她太过兴奋反倒做不成事情,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后还是由二夫人出面安排好了探病的事。
次日一早,付家上下的十几口主人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马在朝阳中踏出城门驶往了别院。
别院里的老先生早就在候着了。他虽还不能完全坐起,但精神确实是不错的。
大夫人见面未语泪先流,先是扑到父母怀里哭诉了几声“孩儿不孝”后才终于在其他人的安抚下慢慢止了哭声,转头询问着老父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