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那罗越是思念,越是提及洛青芜,金翅大鹏雕心中便越发不是滋味。
他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又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向不远处的木桌。
他大手一挥,眨眼间,桌上便赫然出现几道小菜。
那小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有翠绿的青菜,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馒头,精致的点心...
“触景生情,我知你心中不好受,咱们边吃边聊。”金翅大鹏雕冲他偏了偏头。
紧那罗的脸微微一红,尴尬地轻笑两声,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别处,心里想着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了。
他起身走向木桌:“大鹏兄说的是,怪我怠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翅大鹏雕嘴角微扬,眼中带着一丝不羁,“今日便破例一回,咱们不醉不归。”
说罢,他扬了扬手,桌上便突现几坛酒。
坛身上刻着精致的花纹,酒液在坛中晃动,透着诱人的光泽。
金翅大鹏雕伸出手,在酒坛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旋即拍开酒封,酒香四溢:“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佳酿。”
紧那罗瞳孔微缩,“佛门禁酒,你...”
金翅大鹏雕轻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咱们明日酒醒再回灵山便是,旁人无从知晓。”
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饭菜和美酒的香气。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古画,角落里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整个房间透着一种古朴而宁静的气息。
酒过三巡,金翅大鹏雕与紧那罗便放开了性子。
自天南地北,谈到沧海桑田。
自诸神创世,聊到佛门艰辛。
......
当话题突然回到燃灯古佛寂灭前,金翅大鹏雕随如来下山,来到斓月城时。
醉成一滩烂泥,伏在桌上的金翅大鹏雕突然眼眶泛红,哭了起来。
紧那罗见状,心中疑惑丛生。
他一边觉得大鹏雕可能只是喝醉了胡言乱语,一边又觉得他的神态太过悲切。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着伸出手,手足无措地为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金翅大鹏雕却突然拉着紧那罗的手不放,声泪俱下,反复嚷嚷道:“我对不起你,是我...都是我...”
紧那罗只道是金翅大鹏雕喝醉了说胡话,轻声安慰,
“大鹏兄你醉了,尽说胡话。自我入佛门便受你诸多照佛,何来的‘对不起’之说?”
“不...不是的。”金翅大鹏雕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紧那罗感觉有些疼,但他没有挣脱。
金翅大鹏雕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些他不愿面对的画面。
洛青芜带着不甘的眼神,死在他怀中那一瞬,如噩梦般萦绕在他心间。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我对你好...是...我心中有愧...”
紧那罗的直觉告诉他,金翅大鹏雕有事瞒着他。
他微微蹙眉,心中犹如乱麻。
他既不想怀疑这个一直照顾自己,如兄长般的好友,又无法忽视他话语中的异样。
好奇心迫使他,循序渐进地引导金翅大鹏雕,将事情说出。
而此时毫无防备的金翅大鹏雕,话赶话便将深埋心底,戕害洛青芜一事说漏了嘴。
待金翅大鹏雕语无伦次,将事情真相说出口时,紧那罗犹如遭受晴天霹雳,顿时酒醒,大脑一片空白。
他深邃的双眸瞬间瞪大,眼神中满是震惊、愤怒与难以置信。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原本因酒意而微红的脸此刻变得煞白。
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酒水洒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紧那罗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金翅大鹏雕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羁的模样,只是眼神中仍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
金翅大鹏雕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紧那罗,这...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紧那罗猛地站起身来,桌椅被他带得摇晃了几下,
“你告诉我这是误会?你为何要戕害阿芜?她从未与你有过仇怨!”
紧那罗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愤怒在他的胸腔中燃烧。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作手足的好友,竟然是害死自己心爱之人的凶手。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一向慈悲为怀的佛祖,竟是幕后推手。
金翅大鹏雕也站起身来,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我那时当真以为只是普通迷药,最多让阿芜昏睡几个时辰...我不是故意的。”
金翅大鹏雕越说越没了底气。
“住口!阿芜也是你能唤的?”紧那罗怒目圆睁。
难怪当日,如来与金翅大鹏雕来得那般及时。
被狐妖挟持的阿芜目光呆滞,并不言语。
他还道那日阿芜的体温有异,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紧那罗...”金翅大鹏雕面带愧疚上前一步,走近紧那罗。
“他乃佛门之首,你亦身为佛门弟子,竟做出这等恶事?”紧那罗怒极反笑。
笑声中满是悲凉,“你可知道,阿芜对我有多重要?而你,你们,竟然是罪魁祸首!”
“面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们,怎下得去手?”紧那罗缓缓闭上双眼,“阿芜何其无辜...”
金翅大鹏雕低下了头,他不敢直视紧那罗那充满怒火与痛苦的眼神。
“紧那罗,我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些年来,我一直备受良心的谴责。
我对你的照顾,也是想弥补我的过错,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
紧那罗握紧了拳头,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面上浮起一抹苦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弥补?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犯下的过错吗?阿芜已经不在了,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滴悔恨的泪水,自紧那罗的眼角无声滑落。
这段时日,他都做了什么?
在阿芜最需要他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紧那罗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友情与爱情仿佛在这一刻同时崩塌。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金翅大鹏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来佛祖,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最敬仰的佛祖与面前这个,曾经他最信任的朋友,如今却都变成了他最痛恨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