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办公室和赵宁的研发办公室，以及财务室，是厂里最重要的三间办公室。
只要人出去，就一定会锁门。
这是顾晚晚开会时跟赵宁还有会计刘大姐强调过的。
赵宁和会计刘大姐工作了好多年，这些经验还是有的，即使顾晚晚不提醒，他们也习惯了锁门。
毕竟，一个管配方，一个管钱，哪一个出问题都是大事。
“峰哥，刚才我记得咱俩出去的时候锁门了啊。”
顾晚晚回忆了一下，肯定没错，而且刚才回来时也是用钥匙开的门。
“是啊，媳妇，咱俩锁完门，我还特意拉了一下门，看看有没有锁上。”
门锁没问题，屋里的柜子却被人动过，真是见了鬼。
整个厂子，除了顾晚晚和秦峰有厂长办公室的钥匙，其他人包括门卫大爷都没有。
“峰哥，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
文件柜里面放着合同，还有工作记录，厂里规划书，以及饮料配方。
平时这个柜子也是锁着的，今天锁头却只是挂在了上面。
顾晚晚起身都走过去，检查了一遍，所有文件都没有丢，只是摆放的位置错了。
本来跟六哥新签的合同放在了最边上，现在却被插到了中间。
“峰哥，东西没丢，但好像被人翻动过。”
每家企业都怕出现内鬼。
一旦出现内鬼，企业就相当于完全暴露在竞争对手面前。
毕竟，谁也不想裸奔。
“媳妇，我查！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来！”秦峰觉得自己好像被偷家了。
“峰哥，你怎么查？”
厂子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人员也越来越多，想要找出内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时，谢辉拿着一个本子笑嘻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峰哥，这是联欢晚会的节目报名单，有几个节目可好玩了。”
国营厂子，联欢晚会一般都是工会组织，“百乐”只是个小厂子，没有工会，顾晚晚把谢辉叫过来，专门负责晚会。
谢辉现在每天跑完市场，送完货就回来挨个人问节目准备怎么样了，还催着人家排练。
顾晚晚觉得谢辉颇有导演的感觉，手里只要再多一个大喇叭，就变成了“谢导”。
不光顾晚晚这么说，厂里其他人也拿谢辉开玩笑，“谢导，您忙着呢？”
“谢导，《芙蓉镇》拍得挺好，下一步拍啥？还跟晓庆合作吗？”
谢辉一点没不好意思，嘿嘿笑着回答，“那是谢晋导演，我是谢辉，你们以后别认错了。”
“放心，认不错，大导演只能在电影院电视上看见，你啊，天天在我们面前晃悠。”
“万一哪天我也上电视呢？”
“小辉，你还没睡醒啊？”
“哈哈哈哈哈。”
厂里人都挺喜欢谢辉的，这小子有个特点，就是怎么开玩笑都不生气，也都挺支持谢辉工作的，都积极报名。
才两三天，节目顺序都快定下来了。
秦峰看着进来的谢辉，突然有了主意，“小辉，你先把节目单放桌上，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谢辉以为还是联欢晚会的事，坐得直直的，等着峰哥给他下达任务。
“峰哥，这节目是不是还要加点什么的？我想唱个摇滚，就那个《一无所有》。”
这年五月，一个姓崔的小伙子，在京北的工体唱了一首《一无所有》，一下子点燃全场。
这首歌瞬间传遍大江南北，听过的都能来上两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秦峰拍了一下谢辉的肩膀，“你还一无所有？这才多久，你忽悠多少小卖店老板订货？还有那几个私营饭店？”
谢辉别看年龄小，但口才好，特别会来事，哄得老板都很开心，把他当成自己人。
反正帮谁不是帮，订货还不如从自己人这里定。
谢辉没少赚提成，只开始说好基本工资三十几，现在已经快要涨到八十多了。
“嘿嘿，峰哥，我没说我一无所有，我这不是说歌呢吗？我可是什么都有，我有峰哥，还有嫂子，还有百乐饮料厂这个大家庭……”
“打住，你这点跟谁学的？是不是孙鹏教你的？”
孙鹏：我是个老实人……
秦峰进门还开着一个缝儿，走过去将门锁上。
“小辉，咱们厂可能出现了内鬼。”
“啥，内鬼？有人偷钱了？”
谢辉最近送货，听说不少其他厂子的事。
机械厂最近就丢了一批银条，银条在分子精密仪器的时候会使用到，本来银条的使用是有严格规定的，但厂里不知道怎么，在年底清点库房时，才发现对不上数，少了至少10根。
一根100克，十根就是一公斤。
饮料厂没有银条，但是财务室有现金。
每天入账出账的也不少钱，少说有几千块，这还是及时去银行存钱的情况。
还是这一天没空，那就只能先锁在保险柜里，等第二天一早再去存。
“厂里没丢钱。丢钱就直接报警了，是有人办公室了。”
不谋财只要资料，这种人的目的更可怕。
“进办公室？啊？办公室的门不一直都是锁着的吗？”
谢辉虽然来厂里的时间不算久，他也知道厂里的规矩很严。
像有些地方就不能随便进，特别是财务室和研发办公室。
“对，动了一些东西。这个内鬼，就靠你抓出来了。”
秦峰重重的拍了下谢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辉，我这身边，要是没有你还真不行。”
谢辉觉得自己的忽悠功力已经修炼到十级，但没想到满级是一百。
在秦峰这个大忽悠面前，他还只是个小学生。
“峰哥……你这也太，太信任我了……我……我肯定把这人抓出来！一定！”
谢辉没想到自己在峰哥眼里这么重要，“没他不行”，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左膀右臂啊。
“哥相信你，你一定行。这个节目单，我和你嫂子也不看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干。”
秦峰把桌上的文件夹拿了起来，双手递到了谢辉的手里。
谢辉感动地眼泪快要流了下来，长这么大，就峰哥和嫂子这么信任他。
被相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峰哥，嫂子，三天之内我一定把这个王八蛋给揪出来。”
谢辉捧着文件夹，又补充道：“还有节目，我也一定好好安排。”
秦峰几句话把谢辉变成了骨灰粉，这辈子都要跟随他的那种。
谢辉刚到门口，秦峰又叫住对方，“对了，小辉，节目还要加一个。”
“峰哥，加啥？你说。”
“六哥也要报名，我忘跟你说了。”
“什么节目，我记一下，是唱歌的话，我去找伴奏带。”
“西游记里那个《女儿情》，就这个。”
谢辉两眼发黑，六哥，江城曾经的混子头头，自己混学校门口时的偶像，唱《女儿情》？
心底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别信，这事太不靠谱，绝对不可能。
然而，秦峰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道：“对，六哥自己想反串，跟大家热闹热闹。还有戏服也准备一下。”
“哦，那……那行。”
六给人家自己要求的，谢辉也不好怀疑，答应下来便出去了。
顾晚晚看着秦峰，这忽悠能力，别说八十年代，就是任何年代，都能发点财，至少饿不死。
她以为秦峰自己揪出内鬼，结果人家业务外包。
外包也是对的，谢辉跟谁关系都好，暗地里调查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让六哥《女儿情》？顾晚晚不知道秦峰还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为了不守寡，顾晚晚还是决定明天去找谢辉改一下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