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婷婷原以为方厂长只是找他说请假的事，没成想竟然让她腾房。
“方厂长，我爱人分的就是个小宿舍，面积不大，这边宿舍，您看能不能留着……”
顾婷婷还想争辩两句，正巧这时方厂长桌上的电话响了，方厂长看都没看顾婷婷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顾婷婷黑着脸，只好退出去。
现在各大厂子分的宿舍，谁住都一样，厂里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今天方厂长让她腾房，肯定是有人来领导这里告状了。至于是谁，顾婷婷猜不出来，她现在得赶快去宿舍看看婆婆和小姑子。
棉纺织厂的宿舍就在厂区外面，没几步路，顾婷婷嫌骑自行车麻烦，推着车来到了宿舍楼下。
还没停好车子，就有个厂里的老大姐走过来，先是打量了一下顾婷婷的肚子，像是老熟人一样问了起来。
“小顾啊，你这肚子几个月了？你婆婆也不照顾你，就自己做饭啊？”
顾婷婷和这个老大姐不熟，但厂里几乎没人不认识这个老大姐。
老大姐有个外号叫“广播站”，只要让她知道的事，第二天必定添油加醋传遍整个厂子。
“嗯，邓大姐，我才几个月，用不着我婆婆。”
“也是，你婆婆啊，也挺忙，你小姑子也闲不着。”
大姐明显话里有话，什么叫“闲不着”，难道晓燕又跟那个有妇之夫联系上了？
两个月前，顾婷婷敲打过江晓燕，江晓燕虽然不满意，但跟她再三保证，说什么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有妇之夫。
这段时间顾婷婷害喜，也没怎么来看这边看。
“邓大姐，这都几点了，你不回家做饭吗？”顾婷婷没接话茬。
“呦，都这个点了。是得回家做饭了。不过，也不怪邓大姐说啊，你那个婆婆和小姑子，得好好管管，要是闹出什么事，别怪大姐没提醒你啊。”
邓大姐甩下一句话，转身时又白了顾婷婷一眼 ，朝家属楼走去。
一到单元门口，正好碰见好几个一样爱八卦的邻居。
“邓大姐，这是去哪儿了？”
“嗐，别提了，你猜刚才我看见谁了？那个顾婷婷。”邓大姐找到个人说，站在门口聊了起来。
棉纺织厂规模不算太大，但员工也不少，一个厂子好几百人。对方显然不知道邓大姐说的是谁。
“啊，听名字熟悉，但没想起来。”
“就是三车间三班组的，临时工，长得还行，怀孕了那个。”
邓大姐有些着急，说着顾婷婷的特征。
讲八卦，最好就是对方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要不讲起来也没意思。
对方还是摇摇头，“嘶——彭大姐，你说这人我好像不认识。”
“嗐，就是她婆婆在宿舍养鸡，她小姑子勾搭机械厂一个小领导那个。”
“啊，我想起来了，她婆婆养的鸡，天不亮就打鸣。你说我这人，本来睡眠就浅，气死我了。”
“对对对，养鸡的那个就是顾婷婷的婆婆，我跟你说……”
邓大姐见对方终于明白自己说的是谁后，松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广播”。
顾婷婷不知道婆婆养鸡这事，但越到宿舍门口，越觉得一股怪味，准确来说是一股鸡屎味。
臭味儿让她掩住了口鼻，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这什么味啊？谁还在宿舍养鸡啊？”
有几个刚从水房打完水的女工，看见是顾婷婷站在门口，都狠狠剜了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进屋就嘀咕道。
“还好意思问谁家？哼。”
“就是，自己放屁嫌人家臭，脸也是真大。”
“她倒是厉害，自己住别地方，不用闻鸡屎味。真想跟那个老太婆打一架。”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小刘，算了，前阵子203的小梅不是和老太婆吵起来了吗？那老太婆发疯了咬人。小梅胳膊上现在还有个牙印儿。”
“那老太婆是狗吧？”
“哈哈哈哈哈，我看像。”
……
顾婷婷敲了两下门，并没有人来开门，她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把钥匙。当初，让婆婆和小姑子住的时候，她自己单独留了把钥匙。
咯吱——
顾婷婷推开门，被迎面扑来一股臭味熏得倒退了一步。
她忍住臭味，探头向屋里一看，角落里竟然放着一个鸡笼，里面圈着一公一母两只鸡。
怪不得方厂长让她腾房。在宿舍养鸡？亏黄秀梅想得出来。
顾婷婷想开窗放味，但又觉得味从窗户飘出去，邻居更得骂死她。
这时，黄秀梅出去买菜回家，看见房门大敞四开，还以为遭了贼。
拎着菜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哎呦，我的鸡呀！我的老母鸡！”
顾婷婷被门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身，正好踩到了刚才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鸡屎上。
脚底一滑，脸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哎呦，我的肚子……”顾婷婷脸色惨白，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惨叫。
黄秀梅像是没看见顾婷婷一样，还在喊着，“哎呦，我的老母鸡呢？”
鸡笼里的公鸡也跟着凑热闹，打起鸣来
喔喔喔——
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女工打开门缝儿往这边瞧，注意力全在黄秀梅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躺在地上，痛得直打滚的顾婷婷……
江哲刚开完会回办公室坐下生闷气呢，厂长本来答应好好的，说只要销量上去，就给他换房，结果现在不提这茬了。
“什么狗屁厂长？说话跟放屁一样。”江哲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扔。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国营饮料厂销售部，什么事？”
“哥，哥，不好了，嫂子她在医院呢。你快过来吧。”江晓燕声音带着哭腔。
说来也巧，江晓燕要不是今天回来拿衣服，她根本不在家。
这段时间，她谎称在纸壳厂找了工作，跟黄秀梅说住宿舍，实际住在了小领导在郊区的一套空房，跟小领导甜甜蜜蜜呢。
“你嫂子怎么了？在哪儿？”
“市，市人民医院……你快来，好像孩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