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昳丽的青年,轻轻拉着轮椅上男人的一只手,慢慢抽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面前这个气质矜贵沉稳的人会任由着他动作,沈楠此刻恍惚痛得没精力去想,也不想去想。
就像是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沈楠知道么,他知道的。
毕竟这是他前世的好人,他今生回来报恩的人。
面前的漂亮青年,和搏击馆里狠厉的青年,判若两人,像是一个人格生生分裂开来。
关九听见,容貌张扬昳丽的青年,唇角轻弯,对着他们家主笑的潋滟真诚。
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虽不热烈,却足以温暖人心。
沈楠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手里握紧了对方的手,他开口了:
“先生。”
光线透过树梢间隙,如丝线细细洒下,落在人身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影。
商誉言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青年琥珀色的瞳眸。
“嗯。”商誉言声音低沉。
对方的语气,在沈楠听来,是温和的,仿佛从遥远的山谷传来,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沈楠那只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滴血,但他那只状态还算好着的手,紧紧握着商誉言,接下来,一字一句介绍着自己。
“很高兴认识您先生,我叫沈楠,今年 21,身高…视力……体重适中。
资产方面,我名下有两辆车,还有几套房产,分别位于铂悦湾畔、曦水南府……
我还有一些投资,涉及的领域比较杂,虽然目前规模不大,但前景可期。
我目前手上还有不少的设计作品,一件卖出去大概是在百万到千万之间。”
沈楠说着,握着商誉言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青年珀色温润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再度开口道:“所以,先生,这些等我死后,都可以无偿赠与您。
虽然我知道您可能看不上这些。
但这都是我目前所有,且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您知道,我很信任您。”
旁人听来,沈楠开口的条理还算分明,但此时此刻,沈楠只觉得脑子里的神经,一根根向两边拉扯着。
一会儿是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生生看着自己被挖肾;一会儿又是自己待在破旧的出租屋里陪着乐乐。
而最后,是自己从高空坠落,摔成了一滩人不可视的肉泥。
那绝望的感觉貌若一只无形的爪子,紧紧地扼住了沈楠的喉咙。
但总归最后,自己小小的骨灰盒子有了一块安身之地,周围有山,有水,有树,有花。
他的灵魂在面前人的帮忙下,得到了安息。
也许,阎王让他这一世回来报恩。
否则,他刚才怎么会看见一点像是对方轮椅的人,就生生失了分寸。
“所以,先生,您很让我安心……您还能,带沈楠回家么?”这时候,沈楠眸底慢慢升起浅红的血丝来。
是痛的。
感觉就像是阳间和阴间的拉扯感,充斥着沈楠的脑子。
先生,还能再让沈楠,有一个家。
在沈楠说出——死后青年的东西都无偿赠与家主的时候,一旁的关九抬头望天,已经默默地往边上去了点。
他猜测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他能听的。
但就算是不想听,也是听得清楚,毕竟他也走不远。
包括一旁待命的保镖们,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却不时地瞟向这边,有些好奇。
而接下来,又在这些人震惊的视线里,沈楠在轮椅前缓缓单膝蹲下。
青年动作缓慢而坚定地握着商誉言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一侧的脸颊。
他清楚,面前这个人,是他沈楠这一世,要护一辈子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
“先生,带我回家吧,以后我吃菜,您吃肉,我喝汤,您喝粥。
您睡床,我睡地。
有我在的地方,绝对不会让您受委屈。”青年的声音轻柔坚定,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对方已然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随即,沈楠痛的苍白的脸上绽放开了一抹轻笑,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微光,恰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所以,好好先生,带沈楠再回一次家吧。”
青年声音越来越淡了,此时整个人也骤然往后栽倒了下去。
“家主!”
关九和保镖大惊失色,只见商誉言骤然俯身稳稳护住了青年,自己却差点连人带椅跪在地上。
还是一旁的保镖和身后的关九眼疾手快,前后扶住了轮椅,顺便将青年放到了他们爷腿上。
至于为什么要将人放到家主腿上,这就要问关九了,毕竟关九自己都不清楚。
关九:咳,好像,就该是这样?
门口这一幕,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
很快,一辆黑色的防弹型宾利欧陆驶入主车流干道。
…
“少爷,这位小先生的胃可能不太好,约莫是常年饮食不规范导致。另外,还伴有轻微的贫血。”
“嗯,还有其他的没有。”
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刚才我给小先生把脉的时候,发现对方之前似乎郁结于心,劳思太重。
但后来再细细观察,这种情况可能在渐渐削减。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评估。”
“好,清楚,麻烦林伯了。”
“哪里……”
“……”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两小时后,床上,沈楠缓缓睁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醒了过来。
很快,还没等沈楠想这是哪里,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自门口轻轻响起,“呀!”
声音的来源处,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了床上休息的沈楠。
相对走近时,语气也很轻,带着关切的味道:“小先生,您醒了,渴不渴?需不需要茗姨帮你?”
沈楠循着声音望去,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刺绣白芍的夏衫,梳着温婉的发型。
对方说着,已经很快地接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温水过来。
而沈楠这时候也撑着床沿慢慢起来,在陌生的地方,就算是脑袋还有点昏沉,但在床上也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