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班高峰期的街道车流量较大,鸣笛声不断。
铺面内,杨嫜刚送走一位客人。
在门口遥望着客人拐弯去往主道边上的那条街,她扬着笑意的脸渐渐放松下来。
随后转身回到收银台拿起角上的水杯端起灌下几口。
干涸的嗓子得到浸润,她才颇有怨言得望着门口低呵:“嫌七嫌八的,折腾半天也不买。”
将水杯搁置一旁。
她扬眉,视线扫过门外。
除了主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传至耳边,没再看到有客人进来。
拿起手机翻了几条资讯。
看了十来分钟,她盯着手机里的一则资讯内容出神,似乎忆起些往事。
眼底原本的纠结之色最终还是逐渐褪去,变得平静。
没再在那则资讯停留,她指尖迅速划过屏幕,随即被下一条搞笑短视频引得不由发笑。
晚饭后,好些人出门散步,店里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些客人。
杨嫜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过,卷帘门下拉,关门歇业。
驱车到怡园小区地下车库时,前方经过一对母女。
女孩笑容灿烂,央着母亲的手臂边走边撒娇:“妈,到时候我期末考试要是考进班级前十有没有奖励阿?”
母亲打趣:“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吹牛啊,你那成绩可能悬,要真考进,要啥买啥。”
两人越走越远,只能闻见女孩带着不满哼哼的余音。
“别不信,等着瞧,我这次可用功了......”
杨嫜收回侧眸看去的视线,想到缚宁那张总是冷冷淡淡的脸 ,她拧了下眉头,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嫌恶,随即低叹。
“差别真大…”
全赖缚濒的劣质基因。
回到家中,杨嫜抬眼望去,客厅灯亮着,再往里走几步,侧目。
缚宁卧室门还开着。
听见动静的缚宁从卧室走出,也不走近,只凝望过来,淡声道:“分明都知道徐异做的龌龊事了,还想着把我往火坑里推。”
杨嫜凝神思索,意会话中含义。
莫非是小异来找过缚宁了。
思及此处,她稍一挑眉。
都跟他说了过段时间再来,性急什么。
杨嫜立即辩解:“火坑?我给你找的孩子和你性子互补,家底又厚实,怎么能说是火坑?”
“至于之前他做的错事,毕竟年轻气盛,他已经跟我解释过,而且他来找你也是想跟你道歉,我觉得他也挺诚心的。”
边说着她边换上居家拖鞋。
这番说辞没得到回应。
她抬眼。
缚宁眸色淡薄,幽幽开口:“你不只是跟他投缘,你们两个行事也是如出一辙。”
话音落下,她回了房间,门也被随手关上,关门的力度跟平时一样,像是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杨嫜却明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囊括着太多含义。
下午那会儿看到的资讯一时间重新在杨嫜脑海中浮现,避无可避。
她毫不在意得笑笑。
如出一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错。
…
13年前。
缚宁10岁。
杨嫜打量眼前的女孩的个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小孩子长得太快,加上她和缚濒的身高本身也不算低,所以缚宁身高一个劲儿往上窜。
视线在女孩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
更觉心烦意乱。
杨嫜不由来回踱步,心中也在想应对之策。
如果她不想办法抑制缚宁的身高,那就没办法再给她安排工作,那是多大一笔收入,平白浪费,岂不可惜。
女孩站在测量身高的墙贴前,茶色的眸子偶尔转动,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杨嫜略显不耐的脸上。
却不开口问话,只侧身看一眼身后测量尺的刻度线。
脚步逐渐放缓,杨嫜心生一计。
迅速带缚宁去到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她连忙询问:“医生,小孩个子长得太快,打抑制针能控制吗?”
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过,给出答案:“你女儿骨龄10岁,很正常,根本不用打抑制针,回去吧。”
“我觉得还是让她打针比较好。”杨嫜脸色变了变,还是坚持。
医生眼神古怪得在她身上和一旁小女孩脸上来回扫视。
而后有些不耐烦得瞧着母女二人催赶:“你是医生我是医生?都说不用打,你是不是亲妈?”
杨嫜被噎得心里堵的慌,呵笑一声,回了句:“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等会儿还得让他开单子好去给缚宁打抑制针,眼下不好把人得罪了。
医生没搭理她,看了几眼安静坐着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姑娘这是你妈妈吗?”
杨嫜偏头凝着缚宁白软的侧脸,催促:“说话阿你,问你话呢。”
女孩偏头看她一眼,又转头朝向医生,冷静点头:“是妈妈。”
得到答案,医生也不再言语。
“听见没?”见医生如此,杨嫜嗤笑道:“我当然是孩子的母亲,但我也没见过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的,医生你就开张单子的事儿,何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的孩子非要干预她正常生长。”
“通常家长在听到孩子没问题后会表现出庆幸与安心,你却并不高兴,医生基本的医德我还是有的,总不能家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不然这医生岂不是人人都能当?”
“你-”杨嫜眉头紧锁,脸色也绷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运气真差,碰到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
她紧了紧手指,不再游说,免得自讨没趣,起身牵起缚宁的手腕就往想往外走。
缚宁愣了愣,脸庞白嫩又满是稚气,看不出多少情绪。
垂眸盯着杨嫜拽在她腕处的手背,她隐在眼帘下的眸有了一丝波动。
杨嫜走到门口,却听见那医生在背后刻意哼笑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侧眸看过那医生背影,带着些火气抬手将门关得响亮。
“嘭”
外边下一对被叫到号的母女正欲往里进,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杨嫜现下没心思管别人,只拉着缚宁匆匆离开。
医院大门外,冬日冷风萧瑟,寒气入骨。
母女俩往停车场方向走,这段路程要途经马路边上,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根电线杆。
有的电线杆通身都贴满了广告,广告内容各色各样,什么类型都有,整得花里胡哨,有碍观瞻。
缚宁身高的事没解决,又憋了气,杨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碍眼。
她稍拧下眉,在即将略过身侧的电线杆时忍不住随口低斥:“到处乱贴广告,也没人管管。”
刚想抬脚接着走,电线杆上一张还新鲜的广告单上印着的大字吸引她视线。
她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细看上边内容,泛着忧虑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不少。
松开牵着缚宁的手,她扯下那张广告单,折好揣进兜里。
缚宁被松开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指尖动了动,终归没有别的动作,只问。
“这张广告上面写的药和医院用的是一样的吗?”
杨嫜脸色变幻,瞥着女孩发顶,不自然得扯唇笑道:“回家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快走吧。”
没再去伸手拉缚宁,她径直往前,揣在兜里的手指拨弄那张折成小块的广告单。
指腹抵着尖锐的纸质折角,却不痛不痒的。
就算不一样又怎么样,总得买来试试才行。
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杨嫜侧眸扫过女孩那张跟她父亲九成相像的侧脸,心底那点点动摇也消失殆尽。
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她个子要是再高些,就没办法继续做童模,倒不如干脆让她晚些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