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县。
唐婉茹的身影凭空闪现在地表裂缝旁。
她径直走到两个月前绘制的那座大阵旁。
这座阵法是她为自己留的后手,若是此前酆都之行遇到危险,这就是她用来保命的底牌。
这座阵法以她的鲜血为引,集阴气与腾蛇吞噬之力为一体,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变成一处可不断吞噬周围一切的无尽深渊。
以剑圣留下的剑意为引,以吞噬之力养吞噬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若她有危险,届时......不过眼下这阵法是用不上了,她正要俯身按向阵眼,突然身形一顿,看向了远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隐约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下微微晃动的小草发出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牢牢盯住那一片天空。
可能是许久,也可能仅是一瞬,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线。
那就像飞机穿过云层时,在云中留下的飞机尾迹。
下一秒,那条长长的、横断整片天空的线垂直向下延伸,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从九天落下的银河,洁白的云如瀑布般飞流直下;又像有人正拿着一把刀,将这块以云层为表面,大地为糕体,在这两者当中的世间万物为夹心的“蛋糕”,对半切开。
唐婉茹站直身体,收回了本欲解开阵法的手。
在“蛋糕”被切开的下一秒,一阵恐怖的强风席卷向整片大地。
“轰!!!——”
狂风呼啸,山林动荡。
大片大片的土地乃至巨石被瞬间卷上天空,周围林中不乏有参天古木都在顷刻间被连根拔起。
而那极远处在视野内如同手指般渺小的村庄上方,大量的屋顶被直接掀飞至天空,隐约甚至可以看见狂风中如破布娃娃般的人影一闪而过,依稀仿佛能听见惨叫声。
唐婉茹的身前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迎面而来的强风阻隔在外,眯眼打量着天空。
“古神教会......原来还留了一手。”
护林局内。
就在路宇以为刚才是因为某种电磁波干扰了收音机时,突然,一阵比之前更加汹涌的尖锐爆鸣声响起。那刺耳的声音在瞬间夺走了他的听觉,让他短暂地出现了失聪。
他只觉得地面似乎开始摇晃,猝不及防下他没有站稳,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如同海浪般翻滚开裂的地面,轰然倒塌的墙面,焦急向他跑来的陈涵,和远处迅速向这里蔓延的,深不见底的裂缝。
.......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破了沉寂。
周平站在原地没动,任凭电话铃声在口袋中不断着急地催促也没有接起。
在众人转过来带些疑惑的视线中,他的目光在那颗蛋与沈青竹之间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拿出了电话转身朝远处走去。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答:“......我知道了。”
林七夜看着周平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转过头,看向沈青竹:
“拽哥,欢迎回来。”
沈青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蛋,然后看向对面几人。
百里胖胖正满脸兴奋地看着他,林七夜、曹渊、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一个穿着蓝色汉服的女生和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白色灵体,他们的脸上也俱是笑意。
在沈青竹的视野中,他们周围的场景仿佛正在褪色,时间似乎倒带回了集训营的时候......
“沈哥,以后我们会不会变得像教练那样厉害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竹猛然回头,对上了李贾满是期待的眼睛。
“你小子想的美,抓紧训练吧!”李亮走上前来‘友好’地拍了拍弟弟的头,“不过沈哥,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比教练更厉害的人!就像......就像假面队长那样!”他冲沈青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像王面那样厉害......沈青竹怔怔地想,他不是设想过自己的未来。
那个时候的他心中满是对以后怀揣着满满的憧憬与自信,直到那次津南山救援,现实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那一次的教训太惨烈,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看见月光下躺在山头的那个奄奄一息的李亮、断了一条腿的邓伟,还有......被信徒捏在手里的、死不瞑目的李贾的头颅。
那样一场场的噩梦,支撑着他在古神教会忍辱负重,在呓语手下伏低做小,挺过一次次生死危机。
还有......
他低下头,周围的一切又再次恢复了色彩,他轻柔地摸了摸那颗蛋。
还有小茹。
在卧底的任务中,为了更快地向上爬,去接触到更多的机密,他手中并不是没有染上过无辜的鲜血。
越到后来,越是麻木。
他曾刻意回避去想大仇得报后是否还要回到守夜人,直到现在呓语已死,一起经历过那段美好时光的战友没有芥蒂地欢迎他的加入......
虽然他和七夜其实......算是情敌,但为了小茹,为了他曾经的梦想,为了......她,他要重新回到光明之下。
“林七夜,我有一个请求。”沈青竹下定决心,对上了林七夜的眼睛。
“你说。”
“小茹它......它虽然是只一条小蛇,但一直以神秘为食。”沈青竹刻意不去提及小蛇食谱上的其他东西,有些事情不必让别人知道,“我需要用神秘来喂养它。”
这件事必须走了明路,才能保证小茹的安全。
方才它吞噬完呓语后,从巨大的本体中爆发出刺目的光,每一块鳞片下面仿佛都有烈日在灼烧,它难受地在空中或扭曲身体,或盘成一团。
而在那片光芒中,无法靠近的沈青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痛苦地发出嘶鸣。
它很痛。
他听懂了,但无能为力。
只能满是自责与愧疚地看着它承受着痛苦,每分每秒都仿佛被延长了数倍。不知过了多久,它周身的金光才渐渐褪去,它又变回了往日里小小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