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秦院首学医不精
翌日，许静婉去了母亲院子用的早膳。许夫人见女儿已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就想起了其他事情来。
她觑了眼女儿，小心翼翼道：“听你二哥说，你这次能平安脱险，全仗着沈小将军……也幸亏被他恰巧遇到。你们……你们当时藏在哪里，才躲过一劫的？”
许静婉垂眸良久，才抬头笑道：“娘亲，沈将军是怎么知道我遇劫匪的，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在匪徒刀下救了我，自己受伤中毒，至今昏迷不醒却是真。
我们……虽没发生什么，但是……毕竟独处一夜……他说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的。”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此生我……只嫁他，若是他不愿意，我就去做姑子。”
许夫人听了，瞪着双眼大声道：“他不愿意？他敢！我们虽是感激他，但是他……他也坏了你的名声，他……就得负责。”后面的话许夫人说得很是心虚，又道：“再说，我得婉婉这么好，他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偷着乐吧。”
许静婉闻言，偷偷压住嘴角的笑意，道：“母亲说的是……他已经承诺女儿，会负责的。只是，这事得等他想来了才能说。”
许夫人刚刚安顿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是已经请了秦院首吗？难道他没给沈小将军施针排毒？”
“听说秦院首施针了，已经保住了命，就是人还没有醒过来。”
许夫人狠狠捏住帕子，皱眉道：“难道是秦院首学艺不精？要么……我和你父亲说说，亲自去趟将军府……”
许夫人担心沈湛一直醒不过来，女儿就得陪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母亲，不可。针灸不是一两次就可以的，您去将军府暴露的风险太大了。母亲出嫁前曾向外祖父发过誓，除了家人不为任何人看诊。
这些年，京中也无人知晓您精通医术。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不知有多少权贵人家会心生怨恨，怨我们以往见死不救。”
许夫人默然，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了。
“母亲，还是女儿去吧。一来，他将是我的夫君，我救他并没违背外祖的家训。二来，就算京中传出我会医病的事情，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毕竟我年纪尚小，尚不能出师。”许静婉有理有据的建议道。
许静婉要去医治沈湛，必须和母亲说明白。因为这段时间，母亲和哥哥们每日都来探望她，阿和更是担心的不行，一日要来个两三回。由于出了这事，阿和的生辰就没操办，只加了几个菜，煮了一碗长寿面。昨日许静婉又给他补了生辰礼。
许静婉若要去给沈湛施针，需要母亲给她打掩护，省的家人担惊受怕。
“你，能行吗？”许夫人有些不放心，问道。
“母亲不是一直夸我，说我穴位找的准、力度适中，比二哥都强吗？”许静婉笑道。
许夫人想了想，道：“也好。若你能救醒他，也是你们的缘分……”
许静婉知道，母亲这是应了她了，她长长舒了口气……
昨日傍晚，墨白就悄悄来过了。听蝉衣说许大小姐也才醒来，就没说请她给将军看诊的事，只是禀报了将军当下的情况。但是许静婉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因为自己和他一样的焦急。
现在得了母亲的允许，她便让银霜给墨白传话，她今夜会去给将军看诊。
墨白接到消息，赶紧找个借口，将两个太医放出了府，约好他们只需每日白天来，两个太医乐呵呵的应了。
天总算黑下来了。墨白赶着马车，带个身着紫色披风的丫鬟，去明月酒楼买菜食。
回来的时候，马车被一直赶进了内院，紫色披风的丫鬟被扶下车，匆匆进了将军房里。墨白提着食盒跟着进了去。
小丫鬟放下披风兜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显其娇弱。看这眉眼，不是许静婉又是谁？
许静婉轻轻走近，仿佛怕惊醒床上的人。此刻的沈湛双眼紧闭，面色青白，嘴唇暗紫，棱角分明的俊脸消瘦许多。
许静婉强忍着眼中的涩意，心中道：难道每次见你都要是这样的情况吗？那我宁愿不见你……
她收回即将抚上去的手，紧紧握着。过了片刻，她涩声道：“先号脉吧。”
她将披风摘下递给墨白，自己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先动手揭开被子，摊开胸前洁白的里衣，然后将用烈酒擦拭过的全套金针摆了出来……
等施完了第十套金针刺穴，已经是子时了。
许静婉面色手臂发麻，冷汗涔涔，面色也更加苍白。这是十二套针法里最费力气的一套，每次需扎完七十二针。
后两套都是用在心跳将停的濒死之人身上的，虽能让患者醒来，但是最多活不过月余。
针法重在难，但是最多只需扎上十八针，故而又叫夺命十八罗汉。
她靠着椅背，弱声道：“半个时辰后起针……我去歇歇。墨侍卫看着些……有情况……喊我。”
墨白看着，心中很是不忍，忙点头道：“辛苦大小姐了。窗前有软榻，您可以去那边小憩片刻。”
许静婉在椅子上缓了片刻，起身慢慢去了软榻，披着自己的斗篷侧身躺下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许静婉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她起身来到沈湛床前，将每根针都捻了一遍，又重新把过脉，这才靠着椅子坐了下来。
“太医开药浴方子吗？”她问。
“开了。”墨白回道，又回身从桌上匣子里拿出方子，递了过来。
许静婉接过来仔细看了，道：“是秦院首开的吧。”
“是。”墨白闻言，双眼一亮。许大小姐连这个都能看出来，的确厉害，将军醒来有望啊。
“方子继续用，但是这几样要加大药量，每样再加三分之一。”许静婉点着几个药名道：“还有，每日要泡两次，每次增加十分钟。”墨白眼光更亮了，连忙应了。想了想又问：“汤药的方子许大小姐可用也看看？”
“不用了。那个方子轻易是不能动的。”许静婉摇头道，又问：
“将军这几日可有饮食？”
“除了汤药，也只喂进去一点参汤。喂了粥食，一点都喂不进去。”墨白皱眉道。
“要尽量喂些。可以再稀些”停了许久，许静婉又道：“你现在就叫人熬些燕窝粥来。”
墨白闻言一喜，乐颠颠的去外面准备了。
粥还没熬好，起针的时间已经到了。
许静婉将沈湛身上的针一一拔掉，然后刺破他的食指指尖，浓稠的黑色血液缓缓滴落……
许静婉刚刚收好针包，就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跪在了将军床前，涕泗横流地哭道：“将军！将军，属下该死！属下回来晚了，没能去救您。将军……”
“你若是能把他哭醒，我就不用给他医治了。墨寒啊，你要一直哭，别停。”一道带着戏谑的轻柔地嗓音响起。
墨寒抬头，这才发现许大小姐也在。
他擦了擦泪，尴尬道：“属下给许大小姐请安。”
然后，他突然激动起来。盯着许静婉道：“许大小姐，您一定能治好将军。您来了，太好了。属下先谢谢您。”语毕，他又连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许静婉无语的看着他，侧身避了避，道：“你先别，我这才开始，还没有把握呢。”
墨寒愣了愣，又转头扒着床边，看了眼沈湛道：“将军最信任您了，他说您是最厉害神医。许大小姐，您一定行的。都需要什么药，您说，我去找。我都给您找来……”
许静婉有些头疼，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墨白端着粥进来了。
“墨寒，你回来了？跪着干嘛，快起来。”为了救治将军，许大小姐刚刚可是累坏了。这小子竟给添乱。
墨寒站起身，抹了把泪，狠狠道：“墨白，是不是又是他？该死的！将军再不醒，我就去杀了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行了。有许大小姐在，将军会醒的。你刚回来，快去洗漱一下。这一身的尘土，小心唐突了大小姐。”墨白直接撵人了。
墨寒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哦”了一声，飞快退了出去。
看着那个愣头青走了，许静婉笑了笑，从墨白手中接过粥盅。她撇了上面较稀薄的粥汤，小心递到沈湛唇边。
沈湛紧闭着的嘴唇一动不动，粥汤顺着下颌流下，许静婉忙用帕子擦去。
试了几下，还是喂不进去。
静了片刻，许静婉看向墨白，也不说话。
墨白愣了愣神，瞬间懂，连忙结结巴巴道：“我，我去看看墨寒，看他，看他任务完成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许静婉说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许静婉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沈湛，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短短的胡须有些扎手，她又覆上他的眼睛：“阿湛，我来了。我一定会让你醒，我会治好你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婉婉……”许静婉轻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停了停，她又道：“你得吃粥，这样才好得快。阿湛，我来喂你，你要好好咽下去，好吗？”她的手又轻轻抚过他的唇。
然后，许静婉郑重盛了一勺粥，勺子在沈湛嘴边点了点，道：“张嘴，吃粥啦。”
可是，暗紫的嘴唇依旧紧紧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