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侍卫掀开轿帘一角,露出里面闭目养神的安王。
安王丢给他半个眼神,懒洋洋道:“本王做什么,还要和你报备吗?”
顾其武一噎,再次抱拳:“王爷,二皇子殿下吩咐,陛下龙体欠安,须得静养。少见人为宜。”
安王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怎么?你是要阻拦本王进宫了?”
“属下不敢。”顾其武眼珠转了转:“只是陛下龙体欠安,非常时期,所有人进宫都要严查。”
安王示意侍卫。侍卫一招手,轿子旁边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将厚重轿帘子朝两侧掀开。里面虽然宽敞,但是也一目了然。
见没有任何异常,顾其武又看了眼两边的小太监。
两人年纪都不大,穿着厚厚的棉斗篷,帽子盖过了额头。看上去更显小了。两人都低着头,一手掀着轿帘,规规矩矩的站着。
“还不放下?这么冷的天,若是冻着王爷,你们的小命是不想要了?”一旁的侍卫大声训斥道。
两个小太监忙放下轿帘,退回轿子旁边。
顾其武撇撇嘴。他知道,侍卫是在指桑骂槐呢。
“安王见谅。属下也是职责所在。”他拱拱手,又示意士兵让开路。
“哼!”轿子里传出安王不悦的冷哼声。
看着轿子裹着风雪远去,顾其武捂着脸颊使劲啐了一口,小声道:“呸。狐假虎威,就让你再威风几日。”
跟在身边的都是亲信,他也不怕被听了去。
骂完后,他转身领着亲信又回了旁边的暖房。
这一阵风夹着雪,打在脸上又冷又疼。他的进去好好缓一缓。
许静婉一路低着头,跟在安王身后进了梁帝的寝宫。另一个小太监则跟佟公公的义子六顺,一同守在寝宫外。
虽然来时许静婉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但是一路上还是被冻得手脚发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安王一转头,就见到许静婉冻得通红的脸。面露尴尬的笑笑:“大皇子妃,这一路辛苦你了。”
许静婉也笑了:“安王客气了,不敢当。我们还是先看看陛下吧。”
一旁抱着宝剑打盹的冀王听到声音睁开了眼。
他愣愣看着易容后的许静婉,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快让让,神医给陛下看诊。”安王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这几天两人几乎日日吃住一处,也混熟了。
冀王让出位置,眼睛还是盯着许静婉。刚才他听到了什么?大皇子妃?这人真是大皇子妃吗?还是他睡糊涂了,出现了幻听?
乾公公则激动的一直抹眼泪。他压根没注意这两人说了什么。满心想着,神医的小徒弟来了,这回陛下可有救了。
许静婉为梁帝诊了脉,又仔细看了他的脸色,最后还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
动作自然得甚至显得有些粗鲁,看得两位王爷和乾公公胆战心惊。生怕陛下突然醒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
好在陛下这个时候很难醒来。
“大皇子妃,陛下如何了?你可治得?”见许静婉停下了动作,安王小心翼翼地问。
冀王这一下确定了。自己没听错,这个面色发黄、耷眉顺眼的小太监就是大皇子的皇子妃,也就是将军夫人。
天啊,她竟然就是神医!
“治着看吧。”许静婉回看了一眼安王:“安王殿下,您还是叫我县主,或者是将军夫人吧。大皇子妃,我听着不习惯。”
许静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这是我调整过的丹参圣丸,可以护住陛下心脉,让他不再继续昏睡。但是解毒还需些时日。先喂他吃下吧。”
乾公公忙上前,亲自服侍梁帝吃了药丸。几双眼睛一齐直直望着梁帝,期待他醒来。
“没那么快。最少也要等上一刻钟。公公,烦请你准备笔墨,我来写方子。”许静婉走向一侧的雕花小几。
“县主稍等,奴才这就备上。”乾公公麻利地从小几下取出笔墨,又规规整整地铺好了纸。
许静婉凝神执笔,写起药方。很快,纸上就密密麻麻写出了几十味药材。
“这次陛下中毒较深。那人不仅加大了药量,还掺了与之相克的助眠药。”许静婉说着把方子递给乾公公。
安王看向乾公公,叮嘱一句:“所有环节都要找绝对可靠的人去做。”
乾公公将方子揣进怀里:“王爷放心,奴才一定小心再小心。”
看乾公公出去了,一直都没说话的冀王才小声问道:“县主,陛下若是一直不服药,结果会怎样?”
许静婉这才注意到他,俯身行礼:“刚才太急切,没注意到冀王殿下,还请殿下海涵。”
冀王忙摆手:“县主救治陛下是天大的事,莫要客气。”
许静婉直起身,轻叹一声:“若是不解毒,陛下不出一月定有性命之忧。也就是说他将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两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阵后怕。
乾公公安排完事正要进门,就听了许静婉的这番话。
他一边悄悄抹着眼泪,一边恨恨地想:天杀的贵妃,等陛下好了有她好果子吃。
“陛下!臣等参见陛下。”室内突然响起几人的惊喜声。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乾公公还是听到了。
他左脚拌右脚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您可算醒了。”乾公公喜得涕泗横流。自陛下躺倒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夜间醒来。
梁帝刚醒,还在努力适应着周遭,半晌没出声。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床榻前的人,终于慢慢想起了中毒的事。
突然,他目光定在了许静婉的脸上。这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小神医?……”他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又笑了:“神医徒弟。”
许静婉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她这次没有变声。见梁帝愣神,她硬着头皮跪了下来:“请陛下恕臣妇欺君之罪。”
梁帝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神医徒弟是个女子。当初他还想让湛儿纳了她呢。
“赦你无罪。快起来吧。”梁帝说着就想起身,他觉得自己好多了。
许静婉忙阻止:“陛下还不能起来。臣妇刚刚给您服了保命的丹药,可是毒还没解呢。”
梁帝听话的躺好不动了。又问:“朕服了你之前的方子,为何不见效?”
“这次毒药用量大,还参了相克的助眠药材。那个方子已经不适合了。臣妇给你重新换了方子。”
这次梁帝注意到了她的自称,皱着眉问:“臣妇?你的真实身份是?”
许静婉犹豫片刻,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不过现在倒是个好时机。她咬了咬牙:“我是陛下亲封并赐婚阿湛的福源县主。”
她暗暗想,希望自己这样说能让陛下心软,不追究自己的欺君之罪。
梁帝吃惊的瞪视着她,语气迟疑:“你是许家大姑娘?湛儿的妻?”
“正是。”
“你的医术是何人所传?”
“臣妇医术传承母亲,还有外公的手记。”
梁帝闭了闭眼:“是了。唐老御医的外孙女,自然是得了他真传。之前,朕怎么就没想得到呢。这样说你也没有什么师傅了,你就是湛儿口里的神医。”
梁帝说得语气极其肯定。
“正是。”许静婉见梁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连忙岔开话题:“陛下。您现在是用圣丹顶着,看似好了许多,其实却不然。您还需多休息,不能太过操劳。有什么问题,还是等能解了毒再问臣妇吧。”
“你是大皇子妃。如今还自称臣妇?”梁帝不满道:“怎么?不想认我这个父皇?”
他心中不悦。湛儿不想也就罢了,毕竟隔着他死去的母亲。这小丫头有什么理由不想?!
许静婉见状,连忙起身行礼:“儿媳不敢。请父皇恕罪。”她想,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别人想要还得不来呢。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皇帝不高兴,让自己今夜的辛苦付之东流。
她要多为阿湛攒些功劳,关键时刻能让陛下心中那杆秤,向着阿湛这边偏一偏。
两位王爷静静看着,心中腹诽。刚才是谁说不习惯听大皇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害得他们白白担心一场。看来这倒是个聪明通透的主儿。
一声“儿媳”听得梁帝心里舒坦了:“算了。你今日的大功朕还没赏呢。治什么罪。”
“父皇,乾公公已经安排人熬药了。您按时服用即可。大约三日后,您便能起身了。但是饮食上还有一些禁忌。儿媳一并写给乾公公了。儿媳不宜在此久留,这就告退。”
梁帝再次打量她,满意的想着。很好,这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只是,这妆容看着实在有碍观瞻。
“嗯。”梁帝收回视线,看嘱咐几人:“之后,我好转的消息暂不要传出去,一切照旧。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也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引起朝堂动荡。”
见众人应了,梁帝又对许静婉道:“现在宫门已经落锁,你在宫里歇一宿,明早出宫。安王,今日是你把她带来的吧,明日好生把她送回去,一定要确保安全。”
安王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