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谨慎的点头,小声又快速的道:“奴婢可以托人出去。”
安陵容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看着,记住,送出去,治疗时疫的方子。”
“免王爷圈禁之苦。”
她的脚尖在这细碎的土上,写出了一排药材名字,只这分量她有些吃不准,前世只不过喝过,但对分量还是无从得知,但只要敦亲王献上这方子,圈禁是不用圈禁的了,要让敦亲王府看到她的作用,只有利益,能将这盟约越来越紧。
她见芙蕖低头,注视着这写下来的方子,似乎害怕记不住,又用簪子将几个晦涩难懂的药材,在肌肤上,勾勒出浅浅的印记。
“可记好了?”
“记好了。”芙蕖作答道。
锦履踏过,刚才写下的药材又消失不见,覆盖的泥土恢复原样,似乎刚才从未有过痕迹。
安陵容抬头看向芙蕖,小脸儿灰扑扑,让她透亮白皙的肌肤看着没那么出彩。
“芙蕖,你的脸怎么了?”
芙蕖的手抚摸上脸,轻巧笑道:“这脸蛋实在太出挑了,恐怕她人惦记。”
她又悄声附在安陵容的耳边,将所有的事情说出,安陵容知晓了以后,心内惊讶,暗道芙蕖居然和皇后做了交易?
也是,皇后看着芙蕖这样的一张脸,她正好手头无人可用,左不过一个四阿哥,皇后是聪明的,是审时度势的,她不会将四阿哥留在景仁宫,因为她知道皇上不喜欢,皇上不喜欢的东西,她不会留的,但她可以用芙蕖。
她在知晓了芙蕖陪着四阿哥的时候,她更愿意拿着四阿哥拿捏芙蕖,这于皇后只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毕竟,芙蕖家中无人,能拿捏住芙蕖的,也就只有主仆之情了。
前世的自己,不就被皇后拿捏了么?
她淡笑着看向芙蕖转身的背影,芙蕖很聪慧,她也好奇,芙蕖会到哪一个地步?
从圆明园的厨房中,她领到了一桶汤药,只圆明园的太监很有眼色,他笑着:“安慎容,这点子差事奴才来帮忙就是。”
她也笑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好,辛苦了。”
这点子恩惠,应当给的。
她也着急太后和竹息,期望着敦亲王府能快些呈上这药材方子,这一世,不能让温实初再领了这泼天富贵去了。
让敦亲王府悄无声息的献方子,更是一层对敦亲王府的保障,毕竟,敦亲王府要做孤臣,要做纯臣,就是要将所有的功勋交给皇上。
要让皇上知晓,敦亲王府的臣服之心。
回到了畅春园东侧屋子后,这药汤分给了伺候的小宫女们,而她回到房中之时,却见檀木案上有一浅色珐琅碗,碗盏内是黑乎乎的汤药,还用衣裳围着,似乎是不让它快速的变凉。
她忍住心下的酸涩,她从来没被人疼爱过,这一刻,她有些内疚。
喝下了这药汤,她舔了舔嘴唇,药汤根本不苦。
她于窗前远眺,窗前夕阳染上了天空,瑰影霞光交错,绚烂无比,宛如有仙女在以天空为布,绣出一匹美妙绝伦的织锦。
------畅春园东侧屋子----
太后正倚靠在床榻之上小憩,只心下装着事,未曾睡熟。
竹息的脚步杂乱,入了内室,太后猛然的睁开了眸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了?”
“太后娘娘。”竹息说话声有些遮掩,上前将太后搀扶起,又在太后的腰间塞入一个软枕,太后的眼神在竹息的身上不断的探究。
“说。”
“太后娘娘,沈大人立功了,抓住了带着军需叛逃的安比槐,蒋文庆等人。”
“听说皇上震怒,下令沈自山,杀之-以平前线奋勇战士之心。”
“由户部拨款,新一批的军需又押送去了前线。”
“安比槐死了?”太后惊讶道。
“是。”
太后随即了然,于军需一事上,是必死的。她此时顾不得其他,却有些心疼起在身旁的安陵容,她是可以求的,她却不求,她不想将寿康宫卷入这场争斗,她太懂事了,心思又重,她现在是不是很惊慌?
竹息一看太后神情,就明白太后在想些什么。她安慰道:“要不,奴婢去看看?”
“又或者,这件事先隐藏着?别让慎容知晓?”
畅春园东侧屋子沉默蔓延,复而落地一声叹息。
“那沈贵人呢?”
“沈贵人已经解除了禁足,在闲月阁中休养,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在闲月阁中,还有部分太医已经出了城外。”
“提督带兵,在城外防止流民动乱,得了时疫的百姓,被集中到一处。”
“而死了的百姓,原地挖坑,烧毁。”
太后心下不忍,她眼中带着无穷尽的悲悯,大清的子民,她起身,行至佛龛前,又开始不住的转动着佛珠。
佛珠越转动,她越焦躁,她心中有些怨怪安比槐,她的温宪本应该是娇贵掌中宝,这安比槐宠妾灭妻,带着军需叛逃死有余辜,可陵容的心思太重,她微微叹气:“竹息,你去将陵容唤来。”
“哀家亲自与她说。”
“人,总是要经事的。”
“是。”
安陵容正端坐在窗前,看着天空被那赤红的霞一点点侵蚀,她正欣赏着,等待着安比槐的死讯传来,当竹息踏入了耳房的声音,她转过头来,脸色苍白:“竹息姑姑,你怎么来了?”
“安慎容,太后娘娘让我来唤你。”
“是。”
安陵容起身,竹息在她身前站着,她说了一句:“安慎容,许多事是要看开些的。”
她听到这句话,敏锐的觉察到是不是安比槐死了?
她的眼眶红了,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竹息见安陵容眼眶红了,似要落下泪来,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
二人在沉默中,步入了畅春园东侧屋子的正室。
佛龛前的清香还在燃烧,太后眼眸都未抬:“陵容,跪下。”
“静心。”
安陵容听话的跪在太后身后,看着上面莲花台上,那悲天悯人的佛像,心中前世的委屈却一涌而出,她明白,她现在是可以哭的,最好大哭一场,她是真的想哭。
她在哭她前世破败不堪,她在哭她未曾得到安比槐半点助力,却生生由他趴在自己身上犹如跗骨之蛆吸干她的骨血。
她的哭声渐浓,哭声中带着心酸,带着悲痛,胸口中抑郁的怨与恨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太后听闻哭声,转头看了一眼,眼中心疼之色渐浓,竹息想要上前扶住安陵容,太后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事,只有哭完,才不会落了心思,胸中浊气出来,才不会落了心病。
至少,活人才能哭。
她又何尝不是?没人能知道一国太后在寿康宫中那么多个孤寂的夜晚也是在流泪,泪干了也就不流了。
太后和竹息就这样陪着,直到安陵容哭声渐小,竹息才扶起跪在地上的安陵容,太后递了帕子上前,坐到安陵容的对面。
“陵容,看来你猜到了?”
“你为何不求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