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仿若被一层浓稠的哀愁所笼罩,寂静得让人窒息。
龙案之上,今日的奏折如同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一本挨着一本,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可乾隆的目光却似被一层迷雾遮挡,对这些关乎江山社稷的折子瞧也不瞧一眼。
他独自枯坐在那威严无比、却此刻显得格外孤寂的龙椅之上,身姿看似依旧挺拔如松,仿若能撑起这万里河山,然而微微颤抖的双肩却悄然泄露了他内心的落寞。
他的眼眸之中,满是化不开的思念,心心念念的皆是那个不知流落何方、是否正在受苦的云儿。
一想到云儿,他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紧蹙起来,那眉心处仿佛藏着无尽的哀愁,眼神里更是溢满了懊悔与自责。
在他的认知里,从来不信什么天命难违的鬼话,他贵为天子,掌控乾坤,却唯独在这件事上深感无力,满心认定云儿今日的遭遇,皆是因他的疏忽、他的过错所致。
殿中静谧得可怕,唯有那几盏烛火在不安地跳跃着,“啪啪”的声响时不时打破寂静。
它们像是在低低诉说着乾隆的哀愁,又仿若妄图以那微弱的光亮驱散这一室的阴霾,却只是徒劳无功。
小路子候在门外,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把耳朵紧贴在门缝上,偷偷地往里瞧。
瞧见皇上那黯然神伤的模样,他满心焦急,恨不得此刻自己能有法子替皇上解忧,可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在这等大事面前,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心里明镜似的,除非额驸能带着人,快马加鞭地在这茫茫天地间将萧妃娘娘毫发无损地寻回,否则,这满宫上下,再无一人能劝解皇上分毫,让他从这悲痛的深渊中解脱出来。
起初,众人只晓得皇上昏迷不醒,正私下里议论纷纷,还没等咂摸出个味儿来,紧接着便听说了萧云失踪的消息,这下更是炸开了锅,各种揣测、流言蜚语如雪花般漫天飞舞。
一众嫔妃,大多皆是面和心不和,除了心地善良、素来与人为善的令妃,其他人听闻此讯,皆是暗自庆幸,脸上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可心底却都在幸灾乐祸,仿若在这深宫里,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往后的日子便能顺遂几分。
令妃在自己的宫殿内听闻此事,心急如焚,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她顾不上梳妆打扮,匆匆起身,轻轻抱起永琰,坐上早已备好的步辇,一路催促着宫人们,匆匆朝着养心殿赶来。
到得殿外,冷风一吹,令妃才觉出几分寒意,她抱紧了怀中的永琰。
此时,小路子瞧见,赶忙上前行礼,“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
令妃微微抬手,轻轻挥了挥手,柔声问道:“皇上,晚膳可用过了?”
小路子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只吃了几口,娘娘,您这是准备去见皇上吗?”
令妃微微点头,“那就劳烦路公公通禀一声吧。”
小路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乾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若被施了定身咒,恍然未觉有人靠近,直到小路子轻声开口,“皇上,令妃娘娘携十五阿哥在殿外求见。”
乾隆如何猜不到令妃的心思,她定是想来劝慰自己,她断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
可他此刻满心悲戚,仿若心被人挖走了一块,谁都不想见,只想独自舔舐伤口。
乾隆长叹一口气,声音略带疲惫:“告诉令妃,她有心了,但朕不需要,天黑路滑,叫她带着永琰回去吧。”
小路子见状,并未再多劝,只恭敬应了句:“奴才遵旨。”
便转身离开,待出得门来,对着令妃轻轻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娘娘,皇上说您有心了,您的心意他领了,但是……”
小路子接下来的话还未及出口,聪慧如令妃,又怎会猜不到皇上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永琰搂得更紧了些,那纤细的双臂仿佛要为孩子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免受这宫廷风雨的侵袭。
她微微仰头,努力不让眼中的失落倾泻而出,轻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小路子赶忙俯身,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恭送令妃娘娘。”
令妃转身欲走,恰与匆匆赶来的鼹鼠擦肩而过,鼹鼠身为暗卫,平日里极少在这后宫众人面前露面,此刻见了令妃,也微微点头示意。
令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她抬眸望向鼹鼠的背影,暗自思忖:这般时候,他匆匆而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寻到了萧云的踪迹?
还未等她多想,小路子瞧见鼹鼠前来,深知其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又轻手轻脚地进内殿去回禀了。
没过多时,小路子疾步而出,紧接着鼹鼠身形一闪,便进了内殿。
殿门开合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令妃隔绝在外。
她站在原地,嘴角缓缓噙起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无奈。
心中暗道:原来,皇上并非谁都不见,只是在皇上的心中,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从始至终唯有那一人罢了。
十年相伴只换来一句,有心了,她现在很想问一句,“皇上,您有心吗?”
令妃低头看了看怀中懵懂的永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似在从孩子身上汲取力量。
罢了,她抱紧永琰,稳步踏上步辇,轻声吩咐,“回宫。”
步辇缓缓启动,向着延禧宫的方向行去,寒风撩起她的发丝,令妃的眼神愈发显得落寞,那落寞仿佛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养心殿内
鼹鼠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踏入屋内的瞬间,抬眼望向主子,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诸多感慨纷至沓来。
明明仅仅几个时辰未曾相见,怎的主子看起来仿若历经沧桑,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的脸庞透着疲惫与憔悴,平日里那锐利如鹰的双眸,此刻也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