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见到温孤寻,倍觉亲切。
但她记着礼数。
伴读多日,岁岁除了学了很多知识以外,还知晓了宫中不少规矩。
面见贵人时,不可表现得过于放松,该有的恭敬和分寸必须拿捏得当,当即,岁岁只得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安静地垂眸,规规矩矩地立在温孤雾白身边。
第一次得见天颜,岁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可她如今毕竟日日在明礼堂同七位皇子一起读书,接触的其他伴读也全是望都的贵族子弟,长此以往,岁岁起初进来时所产生的那股不适逐渐淡去。
旋即,她的脑海里响起进来时温孤雾白说的话:
世子说:“再身份尊贵的人,不过是身份尊贵,刨除掉此人身上被赋予的种种光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
岁岁是赞同这话的。
随着伴读的日子越长,她汲取到的知识也就越多,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乃至对于他人的认知,自我的认知便愈发清晰。
有些伴读背地里说她是个书呆子。
还有一些伴读说她在刻意表现,刻意效仿年轻时的帝师。
岁岁闻之一笑。
对于他人的诸般揣测,诸多言论,她统统选择置之不理。
反正世子是懂她的。
况且她费心去学这些,是想让这些知识为她所用,不是让自己变成去奉行圣人思想和理论的拥护者。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也都该有自己独特的思想以及对世间不同的见解。
这是先生同幼时的她说过的话。
万物从来于人有利。
万物皆可为人所用。
千万年来,不管是最初制定规则的,还是后面去创造规则的,包括写这些书,创造出百家思想的都是人。
他们要去通过所学去找寻自己的思想,认清自己,认清一切,而非成为拥护他人思想的盲从者。
因着有先生的话在前,有世子的话在后,岁岁心底的最后一点紧张也消失不见。
皇上正值不惑,他一身明黄龙袍,各处绣出的金龙五爪锋利,气势逼人,他先是与温孤寻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将话题落回温孤雾白身上。如今天气愈发寒冷,他担心温孤雾白的身体扛不住,便说:“伴读辛苦,雾白若是感到身体抱恙,或是要回府休养,一定要同朕说,同帝师说。”
这孩子哪里都好。
堪称无可挑剔。
就是这具身体放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里羸弱了些。
温孤雾白这一世不再如上一世那般逞强,也分外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皇上此刻说的,正是他目前在做的。
想到过两日又是一场长达数日的暴雪,目前年关将至,温孤雾白轻咳几声,说:“皇上,臣这几日身体状况不太好,怕是要同皇上跟帝师请一段时日的假回府休养了。”
温孤寻没说话。
但她是喜欢这样的温孤雾白的。
不容易啊。
那古板似的少年,终于肯一改过往,不再不要命似的去逞强。
想起以前温孤雾白每次强撑到昏过去的性子,温孤寻就倍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