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阿诺德
温度急遽下降，巨大的地下城上的穹顶从中间打开分成两半。
冷空气的横冲直撞和潮湿的空气凝结一起，变成冰晶往下落。
空中落下一艘小型飞行器，在半空中缓缓悬停住，在佛头上方形成一个小型的气旋。
探照灯把之海和少年的轮廓清晰地照亮，少年的黑色瞳孔急剧收缩成为一条线状，在没有人看到的瞬间又恢复如常。
舱门打开，从上面翻跃下来三个军方的士兵，深灰色军装，裁剪合身，便于行动，带着银白色装饰条，军衔不算高。
都身材高大棕色卷发，眼睛灰蓝，他们动作敏捷，从半空中打个滚儿落地，直接攀上栏杆越过平台。
之海打了个寒战，冰晶落在她睫毛和鼻尖。
疼，全身疼。
她的领子被最壮的编号339h的士兵拎起来，整个身体都离开地面。
白衣少年身上脏兮兮的，蹲在地上没有动作。
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的军官把伸出带着深色人造纤维的手套，示意属下把眼前瘦小的少女放下来。
他把她下巴抬起来，之海不得不踮起脚尖，他太高了。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未成年，细软的银白短发留在耳边，头顶呆毛在风中晃悠，深绿的大眼睛睫毛也是银白色的，眼下和耳朵后都有一颗痣，带点红色。
据说这种痣的人喜欢哭，这不，她忽闪着睫毛大颗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转悠。
军方的人，身上散发出高空带来的凌冽寒气。
“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硬。
之海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把猫从衣服里掏出来，扯开领口露出一截脖子和锁骨，太瘦了。
二人中间，横在空中的这只淡黄奶油色的小猫异乎寻常的乖，不叫不闹，夜色里它的瞳孔圆溜溜，直视的前方。
它双腿软软地耷拉在空中，怎么看，这两个小家伙都是营养不良人畜无害。
军官身上有铭牌，001h编号，皮肤是常年在户外常有的浅棕，下颌线条异常清晰，下巴方正，这是个体脂非常低的人，护目镜泛着探照灯的冷光，看不到他的眼神。
但，之海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战栗在皮肤上一阵阵起伏。
他介绍自己：“我是城外三区巡防军队队长阿诺德，日常检查，身份卡和来这里的原因？”
之海哼了一声，骗谁呢，日常检查，还开了军用飞行器，她在城里10年也就见过2次。
一次是庆祝培育的食物种子和找到多种土鸡基因，让富人的食物更美味，他们身体能长得更强壮。
另外一次……是总理被刺杀，哀悼活动。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节日庆祝，理性高效，毕竟食物资源才是最重要的事。
正在之海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皮一抬，对面这个身高接近2米的男人还在盯着自己，
之海说“我来是为了买一只便宜的猫咪，我钱不够，我看到了广告，我……我……”
说着她鼻涕都出来了。
很不争气地流下去，不出意外，应该流到了这位大人的手套上。
这位阿诺德军官情绪如常，护目镜后的灰蓝色眼睛狭长温和，眼角有些细纹和疲态，是个中年男人。
之海觉得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那他呢？”阿诺德的下巴抬了一下，指向少年。
之海不敢直视眼前人，低下眼皮正好和少年对视了一眼，他的脖子后面还在流血。
少年嗷呜一声对阿诺德低吼，像护主的小猫对着坏人龇牙。
之海很想说不认识这个少年，但是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刚才电梯里他替他挡枪，抓着她脚踝说“带我回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他，他也是我买的，他们都是我的小猫咪。”
“噢？”护目镜下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阿诺德松开之海的下巴，把粘了她鼻涕的手套脱下卷起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说：
“我们可能需要把他带走，至于你，需要我们护送你回家么？顺路。”
之海赶紧擦了一下鼻子，突然睁大了眼睛，倒映在她瞳孔里的是阿诺德身后的飞行器，飞行器后面来了一个更大的飞行物，大概是前面这驾小型飞行器的几十倍？不如说是艘舰船，堪比一个中型建筑的体积。
阿诺德拿下自己的护目镜，转身望向空中，看起来神色凝重，“抢人？”
巨大的风声在呜咽，这次的冷空气更强，地面上没有植被所保护沙土全部被卷进来，乌烟瘴气。
舰船尺寸太大，卡在黑市上方半开的穹顶下不来，但是打开腹部的舱门，小型飞行器也鱼贯而出。
一艘，两艘，三艘……十来艘银白色的游鱼盘旋而下，把黑色飞行器堵得死死的。
银白色舰船应该是官方政府的，他们怎么会来黑市。
之海被阿诺德不由分说拦腰抱起送到飞行器上。
少年看着她坐在飞行器上，也顺从地跟着后面两个士兵飞身进入飞行器里，小小的轻型金属飞行器灭了灯，隐藏起来，十分灵活。
在建筑林立的钢铁森林里穿梭，银色飞行器紧追不舍，根本无法逃脱，根据热力追踪的探测器，十分精准。
在狭小的空间里，飞行器群如流星一样，突然出现，瞬间划过，呼啸而去。
坠下，
拉起。
空气中弥漫烧焦的味道。
所到之处，尾气把地面墙面拉出灼烧的痕迹。
坚硬的银白色凌冽划破漆黑的背景，触目惊心。
本来出来看热闹的，橱窗里的探出脑袋的酒鬼，穿着内衣的机械人，买食物的小贩，都见怪不怪，灭了灯，关上窗户和门，窗户外的热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想知道。
70年前，资源急剧萎缩，海平面上升，物种毁灭，为了争夺最后一点海拔3800~5000米，勉强适合人类居住，所剩不多的土地，就有了以后人类称之为的白色战争。
延绵了接近2代人，到了之海幼时才渐渐平息。
财阀富商和你所能想到的人类精英，科学家、艺术家占有了现在城市的大部分人口，全球大约还有20处像之海所在的白色城市这样的城市，食物虽然匮乏，但努力工作基本能维持正常生存。
拥有最先进武器的军方占领了每个城市外围300公里的相对比较好的位置，沿海那片海洋也属于军方，他们拥有实际最多的生存空间，但是海洋污染严重，已经无法捕捞作业。
至于海拔5500米往上也就是现在之海所处的黑市，这里勉强也可以生存，空气稀薄水资源匮乏。
但是像青稞和基因改造过的小麦也是可以产出一些食物，基础人口很少，传闻他们也拥有一些武器，时不时想去城里占点便宜。
对于眼前这种军方和政府军的狗咬狗，黑市居民喜闻乐见。
之海的思绪被拉回来，她坐在后座，如果可以称之为“坐”的话，她死死抓No.1军装的领子，一手还护着小猫咪十分艰难地呼吸着，旁边的少年虽然被快速捆上了安全座椅绑好安全带，但是他已经吐得七荤八素，大约是第一次坐飞行器。
数十台飞行器只是死死咬住他们，并没有启动武器。
他们很耐心，像食物链顶端的狮群在蹲守一只食草动物。
慢慢来，不要着急，逗累了，自然乖乖束手就擒，一爪封喉。
穹顶上舰船探照灯打得越发明亮，可以说光亮如昼，黑色飞行器藏无可藏。
驾驶室发出声音：“我们的携带的能源只剩百分之十了。需要尽快突出重围，请下指令。”
阿诺德狭长的眼睛看着之海思索了一下“你记得回去的隧道和乘车路线?”
之海掏出手机，点点头。
“好。”
“下沉堵住坐标24.4w114h隧道口，然后释放最后百分1的燃料，其余瞄准射击。“军官的声音很坚定。”
驾驶室回复“收到!”
说话间，飞行器悄声无息地缓速撞入一个隧道口，不大不小正好卡住，堵死银色飞行器的视线和去路。
腾的一声巨响，百分之一的燃料喷出，整个机器尾部开始剧烈燃烧。
后头的银白色飞行器无奈地卡在入口处，连连后退，火光冲天，银白都映成了金色。
空气里飘散着燃烧的碎屑，空中的冰晶被滋成水蒸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着阿诺德军官递出一个身份卡和一根项链给之海。
同时，之海和少年被推出去。
炙热的空气把之海的嗓子堵住，她根本无法出声，但是看着它往后射出的火焰，傻子也知道，她往反方向跑就有机会活。
她拉住还在呕吐的少年，跑！
先穿越隧道，再上楼，再下楼，穿过最后一所黑色建筑，啊！
到了，车站！
列车是地下的行驶出去的，四通八达，蛛网遍布，就算到了地面上，他们也无法知道之海他们到底坐了哪一列车，无从查出到底下到哪一站，去到城市哪一条街哪一栋楼。
暂时安全吧，之海抚着胸口，心脏又激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