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最亲近的养母就是那个给她母后的熏香里下毒的人。
起初不知这些事情的时候舒月日夜嗅着各种由她调制的不同熏香里,自然对这些味道格外明显。
而后来知道母后的死有她的手笔,舒月不再用任何熏香,却对种种味道更加敏感。
她没对外说过,闻鹤应该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两种味道又格外相近,若是旁人,估计是会被糊弄过去。
所以闻鹤这是要做什么?
因为在闻鹤身上闻到过相同的味道,舒月倒是没怀疑里面被下了毒,只是因为刚睡了香甜的一觉,她感觉这枚香囊的安神成分比大夫先前给她开的要好很多。
她靠在闻鹤身上,晃了晃手里的香囊,装作不知情地对闻鹤感慨:“这一觉睡得倒是香甜,应该是这香囊的功效。”
“可惜也就让大夫做了几枚,连药方都没有询问。”
毕竟之前这香囊里的药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给人带来点心理安慰。
倒不是大夫没本事,而是她心思太重。
而今这场好梦,大部分原因也还是离开了那个让人不愉快的地方。
“没事儿,我见你对其爱不释手,已经问过了大夫,又让他赶制了几枚,十二也会做,你不用担心。”
闻鹤的宽慰半真半假,却让舒月更不心安。
诚然,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闻鹤总是表现得很细心,但这份细心也不会延伸到这种地方,突然弄个装着药材的香囊,总让人觉得心怀鬼胎,有所图谋。
舒月笑了笑,婉拒道:“哪里是爱不释手,只是求个安心,如今离了那地方,我自然不会再频繁惊梦,这香囊拿着也没用。”
“刚才只是随便感慨一句,你不用当真。”
闻鹤面色未改,却劝道:“还是带着吧。”
确认香囊确实有鬼之后,舒月没再和他费口舌,同意此事后,就说自己头晕,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装睡。
闭上眼,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排除那些因为恐慌而产生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之后,却仍旧离真相格外遥远,根本看不透闻鹤的诸多行为。
还是不够了解他,被他羊杂身边,能知道的事情全都被他筛选一遍,对她来说,受限颇多。
舒月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翻身背对闻鹤。
马车内格外宽敞,又披了厚厚几层皮毛,就算行至比较颠簸的路段,坐在车里的人也不算难熬。
但舒月怀有心事,没多久就被晃恶心了。
下马车吐了一会儿,闻鹤看向她的眼神又变成那种担忧中透露着轻视的样子。
似乎觉得她是被近日发生的事情吓到,之前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恐慌,装作不怕的模样。
如今走了很远,恐惧后知后觉地爬上心头,她才想起来呕吐。
舒月已经无力向他争辩,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他认为是在逞强。
她只能拿帕子擦擦嘴,接过闻鹤递来的水漱口之后,对他们说:“我能在外面缓一会儿吗?”
“可以,就是夜晚的林子里可能会有野兽出没,你不要被吓到了。”闻鹤出声回答后,扭头吩咐暗卫,“都停一下,原地休息。”
舒月看着他们一堆人都围在这里等自己,难免有些尴尬,又拿出香囊嗅了嗅,等胃里翻腾的感觉已经消失后,就说:“我已经好了,动身吧。”
“再休息一会儿?天都快黑了,你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太阳已经跌落地平线,原本平庸的林子被夜色笼罩,看上去多了几分恐怖。
“刚看到野鸡了,我让人打两只过来,先给你垫垫肚子?”
除了野鸡还有兔子,这地方比较荒凉,应该刚被军队铁骑践踏过,方圆数里只有荒废的村落,看不到任何人烟,所以才能有这些东西存在。
毕竟其他地方,连老鼠都得被逮住生吞活剥了。
舒月倒是不清楚这些,她只是觉得附近隐约有蒙尘的血腥味,和一种很难闻的焚烧、腐烂的味道。
她摇头拒绝:“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先赶路吧,余下的事情等进城再说。”
见闻鹤一脸不认可,她接着说:“我真的不饿,可能是早上吃的有点多。”
这下闻鹤总算点头同意了,但等舒月上车后,他还是冷声说:“你早上吃的很少,比平时还要少。”
每天看着那么多惨剧发生,舒月自然没什么胃口,还能吃下点东西已经算她心大了。
她心底嘟囔几句,却没有说出来反驳闻鹤,而是在内嵌式的匣子里翻出来酸梅干,扔嘴里嚼了嚼。
酸味提神,不至于让她再吐出来。
闻鹤知道她不愿意搭理自己,也没再强求,点燃蜡烛后,看起书来。
接下来要走的路仍旧崎岖,烛火摇曳,火舌时不时舔舐各处,舒月总担心蜡烛碰到车内其他东西,然后熊熊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但闻鹤看书入神,她也不好打断他的思绪,只能紧紧盯着蜡烛,以免惨剧在无知无觉间发生。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们才抵达闻鹤所说的城镇。
运气倒是不错,舒月设想中马车被点燃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只是不知道闻鹤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的书上,到底有什么内容。
他停留在其中两页,久久没有再翻,似乎看的入迷了。
舒月曾主动凑过去想要看看上面的内容,却因为烛光昏暗,根本看不清。
她总不能直接把头埋书里,那样自己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现在进了城,闻鹤才把书合上塞到袖子里,看向精神抖擞的舒月:“先去吃点东西吧,行礼和住宿安排都交给暗卫就行。”
见闻鹤还是挂念自己的肚子,舒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好。”
随便找了个比较热闹的酒楼点些清淡的菜,舒月扒拉几口,便放下碗筷,询问:“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闻鹤看着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眼睛清澈到近乎纯黑,只清晰倒影他一个人的身影的舒月,良久沉默后,才道出一个他们都很熟悉,却已经很久没有提及的地名:“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