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安先生：
关于先前你提到的聘请我作为神秘学老师这件事，很抱歉我必须拒绝。
神秘学与其他学科不同，它的滥用可能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允许随意向外人透露。
但这方面的知识并没有被教会完全垄断，据我所知，廷根大学有一个隐秘的神秘学社团，名叫密托卡学部。
那里集结了廷根市大部分的仪式魔法研究者与炼金术士。他们的理念相对温和，每周都会举行学术集会，并且很乐意互相帮助……
我想像你这样的富有人士在那里会很受欢迎，毕竟我们一直有句老话：神秘学是最烧钱的爱好。
如果有需要，我和队长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当然了，能不能被学部接纳，就看你的表现与潜力了。
黑荆棘安保公司文员·尼尔敬上。”
洛里安合上电报，暗自笑道：
“没想到老尼尔写起信来也是文绉绉的。不能赚外快，他估计得肉疼一段时间吧。
不过这神秘学社团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加入，应该能接触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个世界存在着诸多隐秘组织，比如以亚当为首的黄昏隐士会，以克莱恩·莫雷蒂为首的塔罗会，甚至黑夜女神参与过的救赎蔷薇也可以算在内。
这些组织有点像中国古代的名流圈子，也许组织松散，但信息交流与带来的人脉是无价的。
不加入隐秘组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非凡者……
“咳咳……”
轻轻的咳嗽声打断了洛里安的思绪，他回过头，看到客厅里站着一群人，他们大多是中年男人，衣冠楚楚，仪态得体，一看便来自上流社会。
女仆们面色古怪的从他们身边路过，却不敢上前迎接，或是奉上茶水，只能让他们尴尬地围在洛里安身边。。
实际上，这些人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小时了，洛里安也认得这些人：
乔里·约翰森，银行家，掌管着三家私人银行，是廷根市金融委员会的议员之一。
亨利·库普切克，工厂主，掌握着廷根市最大的纺织厂。
小贾米森·库普切克，亨利的弟弟，工厂主，他的工厂规模小于哥哥，但产品很受上流社会的名流们喜爱。
此外还有七个年龄各异的中年男人，他们的肤色比这三人稍显健康，是种植园园主，从事着橡胶、咖啡、香料等多个领域。
最后面是一个红发女人，长相甜美，仪态大方。
维娜·艾伦，耶德基金的执行官，她的根基最浅，没有任何股份分红，年薪300镑。
这些人都是梅恩·耶德的得力干将，耶德家族产业的中坚力量。
作为他们中名望最高的一位，乔里·约翰森凑到洛里安身边，把腰弯得很低，陪笑道：
“洛里安先生，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我们一定及时改正。”
洛里安打了个呵欠，像是没听到，从桌边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这本书名叫《赫密斯语：从入门到精通》，是他托人买来的廷根大学语言系教材，大一学生的基础课程，对他来说刚刚好。
不得不说成为非凡者后，各方面的学习能力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洛里安现在躺在床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能很快掌握一门新语言。
“您是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是绯红之主，隐秘之母；
厄难与恐惧的女皇；
安眠和寂静的领主。”
这是黑夜女神的尊名，每个信徒都再熟悉不过了。
他自顾自地念着，不时纠正自己的发音，完全将约翰森和背后那些人当成了空气。
如此无礼的举动，约翰森等人却只好苦笑，不敢有什么不满。
怪只怪他们看错了人，太过草率地站到了老哈利身边。
就在两个小时前，棕榈酒店发生的事情还回荡在他们面前。
当时老哈利正要宣布就任，春风得意，台下掌声雷动，看起来一派祥和。
然后安德烈警官带着五位警察进入了会场，出示证据和逮捕令，将老哈利这些年干过的丑事抖了个干净……
老哈利像是被雷劈中了，瘫在地上，四肢抽搐个不停，最后还要人搀扶着才能走上马车。
当然了，马车的目的地是警局，而不是代理人的新办公室。
人事任命的高级会议就这么被迫中断，落下一地鸡毛。
从维娜与安德烈警官的口述中，高级雇员们重新认识了洛里安·耶德这个人——
冷静、忍耐、雷霆手段，背后甚至还有黑金帮魁首和警方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样的人够资格成为耶德家族新的领导者了吗？他们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黄昏，但太阳依然猛烈，几位绅士正好背对着窗户，已经开始擦拭汗水，地中海发型的约翰森反射着阳光，像是顶着一颗大型灯泡。
“有点热，替我拿两杯冰镇的红茶过来……”
洛里安用书本扇了扇风，对身边的女仆说道：
“另一份给维娜女士。”
这话一出，雇员们一激灵，纷纷回头，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着维娜。
“……”
维娜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视线的焦点。
过去因为资历与出身原因，她一直是边缘人物，备受冷落，一时半会儿居然有些不适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是洛里安先生的亲信，唯一不支持老哈利的人……现在只能靠她了。）
约翰森心里想着，和其他几位雇员确认过眼神后，他走向维娜，面带笑容：
“维娜女士，能不能请你说几句好话……”
其他绅士也纷纷附和。
看着他们期待和请求的目光，维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到洛里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排开人群，来到洛里安边上：“先生，我想他们都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了。”
“你就宽恕他们吧，今后许多事务还需要各位的帮忙……”
洛里安放下书，终于把目光投向客厅里的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想将我换成更靠谱的选项，但那是错误的决定，因为你们既不了解老哈利，也不了解我。”
“本来，我想将你们替换掉，换成那些愿意跟随我的人……但既然维娜女士认可你们，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当然是吓唬人的，他上哪里去找十个有经验且了解耶德家族生意的管理者。
但老哈利刚刚被逮捕，加入众人觉得洛里安神秘莫测，还是被成功唬住了。
洛里安扫过全场，用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
“从今往后，我要你们把所有利润归入耶德基金帐下，所需经费向基金会申请，并接受审核……”
洛里安要把大部分资金集中到维娜手中，让一个最没有派系的人掌握最多的权力。
这样一来安全，拆掉了高级雇员们的部分权力，集中到维娜身上。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十一个人方便许多……
二来也给了维娜真正的实权，否则她拿什么来压住那些老油子？
眼见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洛里安嘴角上扬，拿出老哈利的那份合同，说道：
“维娜，你把老哈利的名字去掉，换成你的，然后拿过来。”
“正好大家都在，一起签字宣告新代理人上任吧。”
“什么？”
维娜张大了红唇，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块砸晕了。
她感觉到了许多目光，震惊、羡慕、困惑、怀疑……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她即将成为耶德家族的“第二人”。
混迹商场多年，高级雇员都是人精，纷纷拍手祝贺维娜，上前套近乎。
反正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干这事的，至于庆贺对象是老哈利还是维娜·艾伦，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位置似乎暂时安全了。
度过一开始的震惊后，维娜得体地应对起同僚们的祝贺和攀谈，不时掩着嘴角轻笑，看起来适应的很快。
客厅内的声音汇成涓流，淌进洛里安的耳中，显得越发遥远，最后变成了阴影中的细碎低语。
洛里安眼前像是失去了所有色彩，只有黑白，一股无形的流体托着他不断上升，穿过天花板，将宅邸周围的山景尽收眼底。
那种奇妙的感受转瞬即逝，就像上厕所的最后一哆嗦一样。
洛里安轻咬嘴唇，感觉灵魂重新回到躯壳内，眼前也渐渐恢复了色彩，地毯、吊灯、桌椅、窗外的夕阳，维娜的红发……
就在维娜亲口同意成为代理人，并得到了高级雇员们一致认可的时候，他觉得有某种东西在体内化开了——
甩掉“耶德家族”这个价值数万镑的超级责任后，他的魔药终于彻底消化完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