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境与普通人相比,在生命层次上已经有了超凡的区别。吸风饮露,服气炼形,补充能量的方式,不再限于食物。如果不是什么灵米灵兽制作的大餐,吃饭就显得并不那重要。
丁冲现在虽然不能完全断绝人间烟火,但是食上鲜果数枚,顶个数天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清晨他特别想吃东西。
日光还在海平面下方徘徊,城池处在清晨的巨大阴影之中。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早早苏醒过来了。
贩夫走卒,行人如织。嘈嘈杂杂,扰扰攘攘。
大气还带着夜晚尚未来的及散去凉意,丁冲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男人的汗臭味,女人的头油气,前方还有一条暗绿的臭水沟,发出腐败难闻的气息,再远一点,有人架着一口大锅当街炸馒头,油锅哧啦哧啦响的很欢跃,浓郁又有稍焦的面香气,随风扬的很远。
各种气味混在一起,其实并不好闻,但这就是生活的气息啊。丁冲奋力将昨夜的恶梦赶出脑海。
他买了很多的馒头片,一边走一边吃。路边上有一个面馆,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带着帽子,系着围裙招呼着客人。她男人掂着一口铁锅嗞嗞响,锅中不时溅起明晃晃的火焰,顿时香气四溢。
丁冲点了一海碗牛肉面,外加八个煎的金黄透亮的荷包蛋,还有一小碟腐乳。
店里面客人不多,丁冲淋上红通通挂油的辣子,吃的满头冒汗,胃是暖的,心里面也暖起来了。
脚步声响由店外走了进来,丁冲余光一瞥,这双脚停在了他旁边。
“好吃吗?”这双脚的主人问道。嗓音一如既往柔和之中带着三分清冷。
丁冲没有抬头,只是又原样点了一份。
等老板将食物端上桌,丁冲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往她身边一推。
“我请你吃。”
眉似远黛,鼻腻鹅脂,佳人眉目如画。李璟云眉眼弯弯。
“我吃不了这么多。”
丁冲说:“不多。”
李璟云说:“以你现在的境界,吃这些普通的食物,有用吗?”
丁冲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试过三天三夜没吃饭,差点饿死,也许你不会问这样奇怪的话。”
李璟云神色稍显尴尬,但是望向丁冲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丝同情。
丁冲知道这位璟云师姐心地善良,但他并不需要一个女人施舍善意。
丁冲想了想又道:“吃东西能让我感到安全和满足,这种享受我并不想舍弃。至于有没有用,谁去管它。人活着不可能只做有用的事情。”
李璟云道:“那也未必。”
丁冲问:“你是那种人?”
“当然不是。”
李璟云微微有些不悦。一年不见这丁师弟简直判若两人,以前他就像是一把不起眼的破刀,锈迹斑斑,而现在锋芒已显,令亲近他的人不适。
李璟云吃的很文雅,不得不说,就算是吃饭,美女看起来也分外令人赏心悦目。
丁冲心道,一年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可以如此心平气和面对这位李璟云师姐。第一次见面时,,他心跳快的几乎自己都能听见,神情恍惚,不能自已。
李璟云心头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影子。丰神如玉,谦逊有礼。他就像是一道穿破乌云的阳光,自律让他灿烂,让他站在云端之上,他的优秀足以让他俯视同侪。
“斗玉。”丁冲嘴里忽然蹦出两个字。
“什么?”李璟云慌慌张张道。
丁冲冷笑,带着难以言喻的讥诮。他望着她游离的眼神:“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他。”
“没有。”李璟云辩解。
丁冲微微耸肩,自嘲道:“别骗我了。斗玉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无聊,有兴致一大早来吃牛肉面,他不会做没用的事情。”
李璟云说:“你好像很了解他。”
丁冲不屑道:“不需要了解。斗玉优秀的有些明目张胆,完全不需要掩饰。”
李璟云同意他的看法,说道:“你说的不错。”
丁冲好意提醒他:“你最好离他远点。”
李璟云笑笑:“为什么?”
丁冲当然听出来笑声中戏谑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为什么,只是感觉。一个没有缺点的人,往往最可怕。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存姿态。”
李璟云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在拐着弯骂他。”
丁冲笑笑,没有否认。
“那你呢,为什么会突然找我。难道只是为了找我蹭一顿饭。”
李璟云:“只是偶遇而已。所以上来打个招呼。”
李璟云神色坦然,完全看不出刻意的样子。虽然明知事实如此,丁冲依然觉得有些失落。
丁冲自嘲道:“相请不如偶遇,无意间两件事一做了,还真是有缘。”
李璟云放下手中的筷子:“其实我来找你,是想找你说一声对不起。”
丁冲奇道:“我不记得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
李璟云十指交叉抱拳抵住了下颚,说道:“事情虽非因我而起,总算与我有关。而且…”李璟云停了停,瞟了丁冲一眼。继续说道:“最后那颗玄灵丹也用在了我身上。”
听到了玄灵丹这三个字,丁冲心头一阵激荡,想起了大衍岛上一年来的风风雨雨。
丁冲道:“那很好啊,恭喜你顺利进入内门,参加真纪海域演武。以后进军问鼎,长生指日可待。”
他半是蹊落,半是夸奖,李璟云焉能听不出来。
“和你与斗玉师兄相比,我这点成绩又算什么。还不是沾了你们两个的光。你们两个都是一时俊彦,我不希望你们两个变成生死大敌。”
听她提起斗玉,丁冲便觉得有些刺心,淡淡道:“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玄灵丹是我输出去的,你也不欠我什么。”
李璟云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收了斗玉的玄灵丹,这个芥蒂已经埋下了,这位丁师弟肯定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
丁冲又道:“你也不用替斗玉说对不起。”
丁冲神色倔强:“因为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丁冲故作轻松一笑:“其实我还要感谢他,若不是与他一战。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突破灵动,只怕现在已被赶出了太玄派。”
李璟云心道,这等生死变故,说的这么波澜不惊。丁师弟才这么点年纪,能熬过来实属不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丁师弟,你现在的资质和天分,我是一点也看不明白啦。”
丁冲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斗玉与我有杀身之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丁师弟…”李璟云还想再劝。
丁冲摆了摆手:“就算我大度不计较,你以为斗玉会放过我?”
李璟云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番话是白说了。
“丁师弟,你要小心。斗玉师兄刚刚出关,据说就是针对你。”
丁冲冷冷道:“多谢关心。”
听她一口一个斗玉师兄,丁冲心中块垒愈重。心道,她始终关心的还是她的斗玉师兄。
“结帐!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