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银岛,渡鸦无疑是最被尊崇的柱神。【交易】让这片除了宝石矿藏之外没什么物产的地方形成一座座城邦;【智慧】吸引了整片大陆的智者、学者与求知者。所以说,金银岛联合学院内,白塔独占纯色的命名,并且比其他所有高塔都要高出一层,这是十分合理的。
一年一度的开学仪式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了,狮鹫校长飞入白塔最高层,随后收起了翅膀,以示对有翼者的庇护者【三眼渡鸦】的尊敬。这一代的赫尔墨斯,缓缓走向摆放在正中间的......一个华丽的、铺有柔软垫子的大鸟笼。
就像是走入了一层隔膜,其外只能看见一个空鸟笼,其内却十分吵闹。虚空中满是钱币珠宝的碰撞声与天平来回倾斜的声音,讨价还价和传道授业的声音纠缠在一起,鸟笼旁有一片蓝色的幻影。唯有使徒,或者是渡鸦的高阶信徒才能看到,这是一只蓝羽渡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用爪子与鸟喙雕琢一枚枚金币与银币。祂的速度极快,以至于金银币和鸟喙鸟爪的刮擦声听起来刺耳又鬼畜。
狮鹫皱了皱眉,说道:“吾主,墨丘利那家伙呢?怎么能让您屈尊干这个?”
“他要和架空平原谈一笔大生意。”柱神【三眼渡鸦】手下工作没停。“倒是你,怎么不去主持仪式?”
“也没什么好主持的,到点了我会去监督的。”显然,小聪明也是智慧,精明的狮鹫选择有节制地偷懒。
“完工!这就是接下来十年的流通货币!我和墨丘利留下了充足的余量。”
“那只恶魔,您打算怎么处理?”
“我丢到开学仪式里去了。”
“......什么?”
“反正都要编制梦境的嘛,我单独编制了一个高阶梦境存放它,等仪式结束你亲自去解决一下就好了。反正我估计新生也没有超过第二能级的,不会误入的。”
“今年教国的王子也要参加入学仪式。”
“他这都要蹭?很精明,你有空问问他要不要来我麾下。”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如果他因为某种原因和别人分配到一起组队进入梦境的话,说不定会被判定超过第二能级而被拉入那个梦境。”
“呃,你说的点道理,但是仪式好像已经开始咯?”渡鸦扇了扇翅膀,心虚地望向一边,然后突兀地消失了。
“......”狮鹫化作一道冰蓝色的闪电,在学院多个雕像间挪移,飞快赶到了仪式基盘的正中心。
“糟了......”
时间倒退回三分钟前。
宿舍其他三人围着博德,静静等待他的“作法”。
格瑞斯看起来有点坐立不安,他总有一种奇妙的预感,但却没什么危机感。要比喻的话,就是看着台风把断了的高压电线吹飞五六米高,而自己正在十几层楼上看着一样。
“真的没问题吗......”暹罗猫说着,把本就严严实实的校服袍子裹得更紧了。
“我相信他!”辛德哈特声音洪亮,双眼炯炯有神,像是在期待一场电影。
“要是有爆炸什么的,我可以把除了这条狗之外的人丢出爆炸范围......”拉贝林瞪着死鱼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长角牛已经劝了好几遍金毛狗了,可是对方就是不愿意用简单的赐福仪式。
反正这是在渡鸦注视下的广场,应该,没事,吧?
“咳咳!”博德清了清嗓子,拍拍手,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广场上临时展开祝福仪式的新生其实有很多,有些有钱人还专门聘请了高年级的学生甚至是联合学院的老师来为自家孩子加持祝福,毕竟这里是只要花钱,什么都能买到的金银岛嘛。还有许多没那么有钱或者有知识的新生,在跳奇奇怪怪的家乡舞蹈来祈福。有点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拜一遍求个心理安慰。
博德掏出某知名不具暹罗猫先生不情不愿赞助的小匕首代替仪式匕,其上的出血铭文可以保证伤口不至于过快愈合。金毛大狗神情由轻浮变得庄严肃穆,他缓缓割开十指的指肚,接着使用《第五肢的律动》传授的技艺让血液渗出,让这些鲜血既不流淌也不凝固。
“我,博德,在此拜请巨树,不朽心脏、不凋之花、恒常之乐音。生灵籍由一始,恳请您护佑您的子嗣,一如最初。”于是左手拇指指尖浮现出一个由鲜血构成的极其微小,但是细节无一错漏的巨树徽记。徽记褪去血色,散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
“拜请残茧,迷雾、蠕虫监管者、幻象主宰。万事万象因二产生分别,永夜结束后黑白分明,恳请您欣赏我们的杰作,我们在梦中的蜕变。”
“拜请铸炉,第一位神匠、最初的创造主、伟大的剧作家。三之火花让醒时世界得以凝固,恳请您见证我们经受的锤炼,我们将在此番磨砺后塑造更好的自我。”
“拜请丝绒,守密人、泄密者、阴影帷幕。被隐没的四重真相让我们维系理性,恳请您看顾我们,恰似您看守诸多隐秘。”
“拜请渡鸦,三眼的智者、林中贤者、持天平者。天平基座与托盘之数为五,请保佑我们在梦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拜请纺车,沙漏、时间编织者、岁月之轮。历史有六重方向,请为我们指引未来之路。”
“拜请渗血之杯,欲望之血、猩红之主、纵情欢宴者。生灵有七道欲望之痕被您注油且印记,请使我们满怀热情,痛饮欲求,期盼渴慕。”
“拜请坟茔,灰烬、白雪、墓志铭。我们在八次历劫后走向终局,在此之前,请您将我们的一切铭记。”
“拜请燃烧者,高悬天穹之眼、颅内之声、无上辉光。存续至今皆要仰赖九位伟大者之奉献,我们必将不辜负照明驱暗之大功业。”
如此,博德自左手拇指开始,到右手食指,依次亮起了九道颜色不一,纤毫毕现的徽记。接着,他将手指交叠,唯一没有异象彰显的右手拇指蜷缩在掌心,其它手指笔直朝上,如同支撑天地的九根活柱。藏于双手掌心的大拇指突然血流不止,芬芳甘甜的鲜血,随着溶解于其中的最后一小片贤者之石,一起逆反重力,缠绕着另外九根手指,涌向指尖,浸染了突然光芒大盛的九道徽记。
广场上的喧闹似乎远离了此地,唯有风吹声、植物摇曳声、众人的呼吸与心跳声,某物仿佛从高处投下注视,而后又离开了。随着足以吸引某些存在亲自过问的氛围消散,博德指尖的徽记也慢慢淡去,手上的伤口也飞速愈合,只剩下右手拇指依旧殷红一片。
连续四下,博德用右手拇指在辛德哈特、格瑞斯、拉贝林还有自己的额头按了一下,随后从那种略微带有神性的状态脱离,叉着腰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第一次就成功啦!”
长角牛人半跪在地上,似乎被刚刚的奇光异彩震慑到动弹不得;暹罗猫的表情失去了控制,半张着嘴,哈着气,似乎想要说什么;辛德哈特十分开心,就差鼓掌喝彩了。广场上的其他人也停下了举动,隐约有几声爆炸声响起,应该是某几位仪式师的仪式因为举行者的分心出了什么差错。
格瑞斯在博德念出第一句祈祷的时候就想制止了,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拜请某位使徒的祝福,不过他想到巨树一贯的温和,觉得失败了也不至于爆炸。然后紧接着的几句祈祷直接让猫咪的脑子过载了,更恐怖的是九柱神居然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样子,就连性格最阴晴不定、晦明难测的血杯、丝绒与残茧,还有最自闭的坟茔都降下了赐福!难道说,这只金毛是教国三一神学院的当代“神子”,那只狮子才是侍从?这样似乎说得通了......
博德举行的仪式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从几座高塔的顶端,有流光向广场飞来,那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塔主们......其他新生还保持着被震慑的样子,包括宿舍四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处在入梦的合适姿态。
定好时间的入学仪式启动了,全场新生东倒西歪躺了一片。赶来查看情况的塔主与导师们到场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被陨石轰击后新生全灭一般的凄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