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鬼火乱冒地回家打包了行李,隔日便动身去了龙首城方向,萧齐衍说要在那里等她。刘权要他们去的地方叫坎特瓦乌城,那是一个与胡族、北狄、中原三处交界的地方,也是北面最大的贸易集散市场。
见面无话,萧齐衍与赵恒月一前一后地骑行,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一队刘权派来的伙计。萧齐衍刚开始走在前面,但走了不久就故意放慢了马速。赵恒月本来好好骑着马,见萧齐衍放慢了马速便也跟着放慢马速,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既然这般不愿意,为何还勉强答应?”萧齐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赵恒月看了萧齐衍一眼,见他正调转马头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她想避开却避无可避,“那你呢?仗都打完了,还需要亲自跑出来刺探敌情?什么胡姬,鬼才会信!你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我是专程来道歉的,你信不信?”萧齐衍此时已经到了赵恒月跟前。
“不信!”赵恒月脱口而出。
两个人默默并行了很长一段路,萧齐衍表现的很失落,而赵恒月有些无措。不知隔了多久,赵恒月还是主动开了口,“萧齐衍,……!”刚说出这个名字,萧齐衍就开口打断了她,“你能不能换个称谓?府里那么多人,哪一个像你这样开口闭口直呼其名?”
赵恒月的脸一红一白,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要给萧齐衍一个面子,便换了个口吻故意问:“齐衍、夫君、殿下、萧将军、萧壮士、萧公子、萧大爷……您喜欢哪个?选一个你喜欢的,我以后天天叫就是了!”
“呵!”萧齐衍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好声好气逗乐了。赵恒月靠近他一些,皮笑肉不笑地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你以为专程来道个歉,我就会把那一巴掌忘记了?你想的美呀!”说完她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萧齐衍的坐骑上,那马一个人立,飞也似地冲出老远。
坎特瓦乌城离龙首城并不远,一行人走走停停尽也走了三四日。中途宿在驿站,一天晚上月色甚好,赵恒月忽然来了兴致,用竹笛吹了一支曲子。她的笛声悦耳空灵,萧齐衍本来在屋中睡觉,也不觉被笛声吸引了出来。他站在楼上静静欣赏赵恒月的独奏,这首曲子是一支赵国的民歌,讲述了游子对家中亲人的思念。
赵恒月一曲尚未吹完,忽感一团和暖气息包裹住了她。笛声戛然而止,她扭头一看,就见萧齐衍正把一件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赵恒月语气礼貌又略显生疏。
萧齐衍看她一眼,月下的赵恒月清冷动人,那双横拨美目流露着少有的惆怅。
“想家呢?”萧齐衍的声音不禁温柔起来。
“嗯!”赵恒月点点头,说到“家”这个字,她心里很难过。
萧齐衍看她眼眶里分明漫起一层水雾,然而不等他有所表示,赵恒月已经别过脸去,她道:“夜深了,殿下早些休息,天亮还要赶路了!”看着赵恒月单薄离去的背影,萧齐衍心中莫名一疼。萧齐衍说不出赵恒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他真的很想去了解。
坎特瓦乌城建在沙漠与绿洲的接壤处,圆形的屋顶,柱状的屋身以及各式各样的拱形门,极具异域风情。很多北狄与胡族的人杂居在此处,他们的外貌特征很明显,一眼便可辨认得出。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赵恒月他们的商队经常被人流冲散。萧齐衍走在最前面,每隔一会儿,他都会回头看一眼,因为赵恒月总是会被淹没在人海里。有一次,赵恒月隔了好久才追上来,等她到了跟前,萧齐衍二话不说就牵住了她的手。
“你拉着我干嘛!”人群喧嚣,赵恒月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
“怕你丢了!”萧齐衍也提高了声调。
“我哪儿那么容易丢?”
“万一丢了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就是!”
“……”
吵吵闹闹一路,一行人最终到达目的地并下榻在坎特瓦乌城最豪华的驿馆。这家驿馆除了有顶级的设施和全方位的服务,还有豪奢的博彩、刺激的斗兽……凡是你想玩儿的,只要出得起价钱全都能实现。
在赵恒月眼中,萧齐衍严肃、冷漠、霸道、像一座冰山。可到了这里,赵恒月突然发现萧齐衍若真是玩儿起来,比帝都的那些纨绔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恒月去博彩,不过片刻就输了一百多金。萧齐衍见了,上阵不一会儿非但把钱又赢了回来,还赚了两百金。“这有什么好玩儿的?没意思!”萧齐衍回回总能赢,他把钱全都甩给赵恒月,他对博彩发自内心没兴趣。
接下来看斗兽表演,萧齐衍作为一个看客,专业的点评惊的斗兽师都目瞪口呆。然后一群胡姬上来跳舞,萧齐衍跟赵恒月在人群中围观,几个胡姬见他长得英俊非凡就主动上前邀请他,萧齐衍倒也没表现得拘谨,大大方方上台,像个胡族男子一样跟着她们起了舞,惹得台上台下尖叫连连。那些女子看萧齐衍的眼神都好似冒金光的,赵恒月真是大跌眼镜。
萧齐衍玩的很尽兴,回到房中还有两名胡族美女服侍。胡族美女本来就是驿馆里的侍女,其中一名美女正给萧齐衍按摩了,萧齐衍尽然当着赵恒月的面捉住了人家的手。赵恒月坐在边上,本来还心态平和地喝着茶,见此情形,她勃然大怒,把茶盏重重一放,拂袖而去。赵恒月刚走,萧齐衍立刻推开已经靠在自己怀中的胡族美姬,他麻利整好衣衫,恢复到平素的肃杀模样。说到底,萧齐衍只是为了刺激一下赵恒月,看到她生气了,心里还是很欢喜,至少说明赵恒月还是在意他的。
然而赵恒月却不知道萧齐衍是在试探她。往日在府里,他跟林兰如何恩爱也就罢了。如今出来了,萧齐衍尽然当着她的面做出这般浪荡模样,赵恒月怎么忍得了。赵恒月气咻咻到了前厅,见边上雅间尽是些喝酒的人,她从腰间解下成婚时的玉佩,往柜台上重重一放,“上酒!有多少上多少!大爷我今天心情不爽的很!有没有陪我喝酒的胡姬?”赵恒月说着又放了一锭金子。
金子一放,呼啦啦上来一群胡姬,赵恒月也学着那些纨绔子弟左搂右抱由着她们把自己簇拥到了包间。这些胡姬一搂赵恒月,自然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但这种情况她们似乎也见多了,只要赵恒月肯出钱,管她是女的男的都无所谓。
赵恒月见这些女子一个个妩媚缠人,连番灌她的酒,她想推反而退不掉了。
“这位姑娘!这位姐姐……”赵恒月刚开始有些尴尬,但张开嘴莫名其妙就有一杯酒下肚。
“来嘛!小公子再喝一杯!”那些女子也不拆穿她的身份,连番给赵恒月斟酒。
赵恒月便在四面纱幔的隔间中与那一群美女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就喝得头皮发麻了。“我真喝的不行了!姐姐们饶了我!”赵恒月连连摆手,这时她隐约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由远及近朝她走来。
“那是谁啊?敢扫大爷的兴致!给我拦住他!”赵恒月一指已经掀帘进来的萧齐衍。
“闪开!”萧齐衍冷着一张脸,甩开拦他的两名胡姬。他手里握着那枚被赵恒月当了换酒钱的玉佩。“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哼!”赵恒月借着酒胆,搂住一个侍酒的胡姬,当着萧齐衍的面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你拿我怎样?”赵恒月挑衅地看向萧齐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萧齐衍见此两部上前,一下把赵恒月抄了起来,不等赵恒月反应,人已经被萧齐衍扛在了肩上。胡姬们都有些无措,而萧齐衍大步流星就往楼上去了。
“姓萧的,你混蛋!你放我下来!”赵恒月死命捶打萧齐衍,然而任凭她如何挣扎,萧齐衍就是无动于衷。
“萧齐衍,我现在可是一张男人脸!你放我下来!你逗人笑!”
“你是不是疯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
萧齐衍一路畅通无阻地把赵恒月扛上了楼,他进门反脚将门一踢,门闩便掉下来卡住了门。他把赵恒月放在床上,赵恒月立刻像被捞上岸的鱼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萧齐衍,你到底想怎样?”萧齐衍身材高大,赵恒月便踮起脚尖、气势汹汹地质问他。因为喝了酒又离萧齐衍很近,那酒气直直喷在了萧齐衍脸上。
萧齐衍俯身望着已经醉醺醺的赵恒月,忽然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猛然拉的离自己很近很近,“我要你心里有我!”
赵恒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她用力推了萧齐衍一把,自己也跌坐在了椅子上。赵恒月用手微微撑着头,此时酒劲已经慢慢上来了,她的头疾又有了要发作的前兆。
“你走!”赵恒月冷冷一句。
“你凭什么要我走?我是与你拜过天地的夫君!”
“夫君?”赵恒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话该当着兰妃、张氏她们说!”
萧齐衍闻言有些生气了,他伸手将赵恒月拽了起来,并将赵恒月的一只手强势按在了自己心口上,“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你凭什么这般笃定?”
“呵!凭什么?”赵恒月用力抽回手,用冷漠而愤怒的语气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凭什么?!凭你为林羽儿的一破架琴!凭你为林兰当众赏我的耳光!赵国公主?瑨王正妃?呵呵,我在你眼里根本连个仆人也不如!”
“赵恒月!”萧齐衍提高声调,可就在这时候赵恒月忽然双手抱头栽在了地上,“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啊!……”赵恒月疼得瞬间失去理智,她像疯了那样在地上翻滚并用头去撞地砖。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萧齐衍的恼怒灰飞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慌张。“赵恒月!赵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