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这趟帝都之行,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保住一条命还平安生下两个儿子并带回了一个苏玉,这已经算是极为不容易。然而临安长公主听闻这个消息,却是气的差点吐血。瑨王府内,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恒月抵达瑨阳当晚,萧齐衍为她和两个孩子举办了隆重的家宴。萧齐衍早就想好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家宴一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宣布。早出来的世子名叫萧誉,晚出来的名叫萧云。整个晚上,萧齐衍都是一手抱一个,在赵很月身旁傻乐。府中上下人等还从未见过一向严肃威仪的萧齐衍会高兴成这个样子,连赵恒月都忍不住嘲笑他傻呆呆的。
晚宴临近尾声,林兰才带着萧瀚过来。她一见赵恒月就赶紧赔罪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她道:“府中事务繁巨,耽搁到现在才来,万望姐姐恕罪!”
赵恒月自然知道,林兰这是开口就向自己挑衅,说治府的权力在她手里。同时林兰也是想向萧齐衍表明,赵恒月不在时,自己这一年多很是幸苦。
赵恒月一笑,招呼道:“妹妹辛苦了!快入座!瞧着你好像都清瘦了!”
萧齐衍抬头看了一眼林兰,对赵恒月说了句:“王妃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继续管理府中事务,也正好叫兰妃休息一段时日!”
此言一出,林兰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她随即低头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喝了,“妹妹我,为姐姐接风了!”林兰把喝干的酒杯倒过来给赵恒月看。
赵恒月笑一声,道:“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般讲究?”说完又转向萧齐衍柔声请求道:“我虽回来了,但誉儿、云儿尚未断奶,这府中之事,怕是还需要林兰妹妹多帮衬帮衬我才是!”
“那你们两个,到时就自行商议吧!”萧齐衍一边逗弄着萧誉、萧云,一边说。
没想到隔天一大早,林兰就主动恭候在了赵恒月的院中。赵恒月尚不及开口问,她便把府中一大堆子事儿汇报了一边。赵恒月一边哄着两个儿子,一边又要听她说,压根儿没法子一下子把那么些杂事儿记清楚,赵恒月几次想打断,林兰硬是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等到事情汇报的差不多了,林兰又把账本、府务记录等一大堆东西堆到赵恒月面前。赵恒月强忍着情绪,客气地说了句:“真是有劳妹妹了!你先放在这儿,本妃等会儿得空就开始看!”
赵恒月知道林兰是故意的,然而没办法,就算明知是小鞋也得穿。赵恒月回府第二天就开始抱着孩子看账本的日子了。她查着查着,就发现了一大堆的问题。她自然不能直接把林兰叫过来问,只是把新来的几个管家叫了过来。那几个新管家对赵恒月的质疑,非但给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反而闪烁其词,试图蒙混过关。赵恒月又把相关的采办、掌事都叫了过来,大家对账目相互推诿,气的赵恒月当即就火了,她厉声呵斥道:“谁招你们进来的?经自己手的东西都搞不清楚,一帮窝囊废!”
又隔了些日子,赵恒月发现新来的一些丫头虽然看上去憨厚老实,但做起事来实在是笨手笨脚。有时手把手教过的东西,都能学不会。交代个事,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依旧出错。赵恒月自己是个效率极高且做事用脑的人,她实在不能容忍府中的丫鬟如此愚笨不堪。刚开始赵恒月是厉声教训,直到有一天听见珍儿说有丫鬟偷懒打瞌睡,连萧云摔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赵恒月这一下忍无可忍了,她当即下令把那些笨手笨脚的丫鬟统统撵出王府。至于那几个林兰给她院里送的高阶丫鬟,她也一个不留罚去当了杂役。
主子院里的高阶丫鬟,一个二个条件优渥、自视甚高。赵恒月罚去做杂役的几个,原本是伺候萧誉、萧云的,赵恒月罚她们去做杂役,她们便哭着闹着到萧齐衍那里去喊冤,还说赵恒月是嫉恨林兰才故意争对她们。
萧齐衍刚开始自然毫不理会,然而类似的事情又连着出现了好几桩。最主要的是林兰很有心机,总是在萧齐衍面前装可怜,好像一副被赵恒月欺负狠了却从不敢明说的样子。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萧齐衍与赵恒月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
一天下午,萧誉、萧云两兄弟忽然发起了高烧。赵恒月忙前忙后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但萧誉、萧云依旧全身滚烫似火。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病痛折磨的难受,赵恒月的眼泪簌簌直往下落。
萧齐衍办完了事,也赶紧到赵恒月院中看望两个孩子,作为父亲他当然也着急心疼。折腾到快半夜三更,萧誉、萧云的烧总算慢慢退了。萧齐衍松了一口气,这时就见院中的小厮徐福,探头探脑向屋里张望。萧齐衍就叫他进来,问他有什么事。徐福见赵恒月在,不敢答话。萧齐衍有些不耐烦,吼道:“你支支吾吾,到底想说什么?”
徐福见萧齐衍发火,只得低头小声道:“您……您早上说,今晚要……去四夫人房里……四夫人她……还在等!”
徐福虽然说的很小声,但房里就这么几个人,赵恒月自然也都听到了。萧齐衍的脸色瞬间一红一白,气氛很是尴尬。不等萧齐衍说话,赵恒月起身,对徐福道:“跟四夫人说,王爷马上就过来了!”
“哎!”徐福答应一声,欢天喜地跑走了。
赵恒月声音有些冰冷地对萧齐衍说:“王爷赶紧过去吧,都这么晚了,别叫四妹妹等着急了!”
萧齐衍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伸手准备再摸一下萧誉、萧云的体温。赵恒月挡住他的手,道:“都退了!王爷放心吧!”萧齐衍只得出了屋。
赵恒月看着萧齐衍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口忍不住一阵疼。她一下子瘫软在床榻前,泪流下来,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她不能叫丫鬟们瞧见她这副模样,这是她作为一个正王妃必须要维持的尊严。
然而这时苏玉却正好进来了,他原本是准备再次查看两位世子病情的。他刚绕过屏风正看见赵恒月瘫坐在地上,护住摇篮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苏玉当时就识相地退了出去。虽然他并未看见赵恒月的脸,然而赵恒月无疑是在哭,而且哭的十分隐忍。
自此之后,赵恒月见萧齐衍的次数乏善可陈。倒不是萧齐衍不见赵恒月,而是赵恒月不想见他。苏玉时常见她独自下棋到深夜,也常见她招女琴师到房中弹琴,偶尔赵恒月也会叫他弹一曲。赵恒月一听琴,必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苏玉知道像赵恒月这种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情意比其他任何女人都要深。然而伤心起来,也是别的女人比不了的。再加上她这种死硬的性格,哪个男人遇上了,怕是都要头疼。
一日,赵恒月又站在阁楼上发呆。她望的方向,不用看也知道正是萧齐衍经常处理公务的前院。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下着很大的雪。可是赵恒月呆呆站了好久,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麻木的。
苏玉进进出出好几回,见她还在那儿傻站着。想到自己前日才刚给她诊完病,她又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苏玉实在有些恼火。
赵恒月正想萧齐衍想的出神,忽感身上一团和暖。她低眉一看,自己肩上尽多了一件狐裘。她以为是珍儿或如意给自己搭上的,抬眼一瞧,却正与苏玉横眉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王妃这是不打算好了,是吗?”苏玉的语气比这腊月的温度还要冷上十倍。
赵恒月没有理他,转身继续发她的呆。这时就听苏玉冷冷冰冰又清清楚楚抛下一句:“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女人,还指望哪个男人会心疼?”
闻言,赵恒月不禁一个激灵。等她再转身看时,苏玉已经消失在了回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