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赵恒月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儿,她神态娴静、动作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苏玉在廊檐下静静注视着她,片刻之后丑奴儿从外面回来,苏玉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但已经猜到萧齐衍可能回来了。
“吴、林身上的针取出来了吗?”赵恒月问。
“王妃放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丑奴儿道。
“嗯!那就好!”赵恒月没有什么特别表情,说的很平淡。
“吴、林两家都死了人,王爷怕是不好交代!何况事情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无异于同时打太后、太皇太后的脸!”丑奴儿不无担心地说。
“你小瞧王爷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至于太后、太皇太后,害怕伤脸就一定会把事情压下去,说不定明天就能结案,往后林、吴两家都不会再有女子入王府,本妃正好一劳永逸!”赵恒月道。
“大郡王一回来,林家的人也到了,怕是要再验尸!”
赵恒月摸猫的手停了停,起身道:“想验就验,本妃第一时间报的官,现场那么多双眼睛、侧妃、丫鬟、小厮、医师、仵作、官员……本妃怕他查验?”赵恒月勾起一丝冷笑。
“不出您预料,吴瑶的侄女在狱中疯了,那大丫鬟也死了!幸好我们快一步将吴瑶搜集的罪证送到了吴家!”
“送到了就好!也不枉费吴侧妃一番心机。我倒看看以吴家睚眦必报的本性,到底能不能对林家善罢甘休!”
“王妃!王爷来了!”一个侍女从外院疾步入内。
“来了好啊!也该来了!”赵恒月起身,将怀中的猫递给身边的侍女,跟着丑奴儿一道去外院迎候萧齐衍。
“王爷!臣妾有罪,未能治理好王府,还请王爷责罚!”赵恒月在人前做出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王妃先起来吧!本王已到官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了!此事关乎吴、林两家及太后、太皇太后的颜面,本王是想与王妃一起商议妥善处理之策!你们都退下吧!”萧齐衍道。
片刻之间,院中就只剩下赵恒月与萧齐衍两人了。萧齐衍看着她,语气很平静道:“你终于出手了,想很久了吧?”
赵恒月也看着他,萧齐衍的确是懂她的,即便细节处理的滴水不漏,但萧齐衍仍然能凭感觉猜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你是来道谢的,那就不必了!”赵恒月淡淡道。
萧齐衍的目光一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怕不是为了家宅安宁!”
“王爷对局势向来洞若观火,否则又怎么能从一个自生自灭的皇子变成今日北境无可取代的王呢?怎么?王爷要把我当成潜在的威胁?”赵恒月笑道。
“月儿!本王知道誉儿的死让你耿耿于怀!林家提议让他和云儿做质子确有私心,但后面的事,根本无人能预料,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阴谋!”
“闭嘴!不管后面的事能不能预料,这个动机已经明明白白!在你心里,林兰死了,她的儿子就理应被百般呵护,而我的儿子,就应该去送死,是吗?萧齐衍,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听你讲道理!你不配当誉儿的父亲!”赵恒月说完,转身就要走,萧齐衍一把拉住她。“月儿,单凭你的力量,想与吴、林两氏叫板,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你别再轻举妄动了!”
“萧齐衍,你怕是忘了。当年我只不过是个流浪到萧国讨生活的驯马师,吴家想泼你脏水,就在狱中对我严刑拷打。后来我成了你的正王妃,我当时不求你的恩宠、一点野心也没有,只想有个地方能安然终老,可林家嫌我占了林兰的位置,处处要置我于死地。这么多年,在这个王府里,我忍、我让、我能躲就躲,我做生意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叫我远离朝堂、你叫我遵从法纪……到头来呢?退一步真的海阔天空了吗?不争不抢真的相安无事了吗?哼!就是因为我的懦弱、就是因为我听信了你的话,誉儿才会死在周国!我的誉儿才十一岁,他招谁惹谁呢?为什么满朝文武都要他和云儿当质子?!除了我的身份、林家的私心,你敢说与你一意孤行、带兵出瑨阳没有关系?!”
“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萧齐衍缓缓松开了赵恒月的胳膊。“本王也想当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平平常常的父亲,就像当初你要逃离赵国一样。可是不可能的,你我从出生之日起就逃不掉。本王只能竭尽所能,让你和云儿将来不会再有事!”
回到王府,萧齐衍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将吴瑶、林曦之死归责在自己忙于公务、无瑕顾家,因此自请交出兵权,希望朝廷能派更有能力的大将接任龙首军主将一职。
这封奏折非但大大保全了吴、林两氏的面子,还向朝廷有力表明了忠心。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一、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二、坚决不能答应。
“六哥,竟然主动交出兵权?这怕是有诈!”远在紫邑的萧齐景第一反应就是联络苏玉刺探内情。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将北境兵权弄到咱们手中,到时候何愁大事不成?”萧齐恒也动了念头。
“咱们这样想,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吗?萧齐衍终归是咱们萧家自家人,现在还不能打他的主意,北境兵权只能他掌管,本王会力保他的!”肃亲王萧韫态度坚决道。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兵权对他何其重要,那是他立足之本,岂会这么容易就交了?老夫反正是不信!咱们不可轻举妄动,说不定是萧家人有意试探!”左丞相吴胜道。
“父亲,姐夫怎么突然要交兵权?吴家若乘机把他的兵权收了,对咱们可是大大不利。何况没了兵权,以后瀚儿怎么办?咱们林氏还拿什么跟吴家叫板?!”林毅道。
“传信到宫里,让你姐姐查查近日的折子,是不是吴家那些人想搞咱们,先拿瑨王府了开刀?萧齐衍一向出身世外,他没道理突然就写这样的奏折。”林松也焦急了。
“哎!都怪林曦一时沉不住气!现在还牵累了姐夫!”
“林曦只是个导火索,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让吴瑶到瑨王府?吴瑶又为什么搜集咱们林家的证据?吴胜这个老不死的,他就是想把咱们林家置于死地!”
……
朝中各方利益团体都在猜测,众说纷纭、举棋不定。北境安危非同小可,而北境的军权归属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敢轻下结论。
“母后,朕真的很担心太皇太后和左丞相趁势夺了皇叔的兵权,若他们成功了,咱们以后可还有出头之日?苦熬了这么久,朕和母后在这宫中度日如年,朕着实不甘心!”
太后林羽儿此时何尝不如坐针毡?没有萧齐衍带兵出瑨阳,坐在这王位上的怕早就另有其人。无论如何,这兵权只能、也必须是继续握在萧齐衍手中。
“那就要看王上如何在太皇太后那里下功夫了!咱们身处弱势,只能卧薪尝胆。眼下,她希望你娶吴家女子当皇后,你就暂且应了吧!咱们来日方长!”林羽儿咬牙切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