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赵政毫无征兆秘宣赵恒月进了宫。赵政领着赵恒月从阁道一路进入宫中禁地。夕阳余晖洒在巍峨皇宫的金顶之上,而禁地依旧是一番世外之境。赵恒月这才明白,原来赵政带她来这里,是因为这日便是太妃的祭日。
太妃所居的院落纤尘不染、静谧如常,桌案香炉里的轻烟袅袅升起,一切就像她还活着那样。赵恒月左脚刚跨进门槛,泪水就“哒”一声滴落在木地板上。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悬垂在寝殿内,太妃慈眉善目、笑盈盈地望着她。
“皇祖母,茜儿回来看您了!”赵恒月见着那画像泣不成声。她听赵政说太妃大行之时仍记挂着她,还让赵政准许将自己往昔的一件衣裙放进她的棺椁内随葬。
祭拜完太妃,赵恒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与赵政沿着竹林小径到了湖边。
“可还记得这湖的名字?”赵政问。
赵恒月望着湖面,往事如水漫上心头。“政哥哥你看!这水势恒平渊深,以后就叫恒渊湖吧!”赵恒月望着湖面粼粼的波光,泪水又不禁流了下来。“当然记得!这湖叫恒湖!取恒平渊深之意!”
“朕常听人说萧国的瑨王妃巾帼不让须眉,怎么朕见到的却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妇人呢?”赵政责怪一句。
“恐怕是因为别人见到的是瑨王妃,而王上见到的是妹妹吧!”赵恒月别过脸去,胡乱把泪水抹一番。
便在这里,赵恒月把周国宫里的情形告知了赵政,并让赵政加强赵周边境的巡防事宜。
“周王不久于人世?你真的可以确定吗?”赵政心中大惊,因为赵国跟周国正在商讨再度联军出大荒山与南漠交锋,若周国国内真会有这么大变故,那么很多对外国事都需调整、变更。可是赵国常驻周国的秘使、坐探并没有探查到任何关于周王不久于人世的迹象,否则岂可能无人上报?赵政显然对赵恒月的这番话半信半疑。
“政哥哥,周王过量服食仙丹又日夜在长庚塔内淫乐,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我离开周国时,周王已经重病,只是秘而不宣。若非消息千真万确,我又岂敢说与您呢?若您仍不能做决定,那么是否这几月在处理与周国相关的政务时缓一缓?增派赵周边境的巡防是一定要的。我可以对着太妃的在天之灵起誓,我对您贸然说出这番话,并无其他私心杂念,只是希望母国能有所准备罢了!”
赵政看着赵恒月无比认真严肃的眼眸,心中自然是有数的。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妹妹,对这个国家心怀一腔赤诚。然而军国大事,事关重大,他这个王必须慎重再慎重。
与此同时,萧国肃亲王府,萧韫收到了苏玉传回的绝密消息。侍立在侧的萧齐恒看着父亲云山雾罩的脸色,虽然很想知道苏玉说了些什么,但在父亲面前,他十分能沉得住气。过了很久,萧韫才把那份秘笺递给儿子,萧齐恒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抬眼十足谨慎地问了一句:“那……父亲作何打算呢?时机真的成熟了吗?”
萧韫背着手在屋中踱步片刻,思忖良久才说:“乐卿在吴家潜伏十数载,吴家已经彻彻底底拿他当了自己人。他蛰伏瑨王府这些年,对时局越发洞若观火起来。此番这个提议虽说是冒险,但为父以为可行!”
“可是,吴家若真会勾连胡族,那这性质可就变了!原先只是内部的外戚之争,现在却要引狼入室!”萧齐恒不无担心地说。
“但乐卿分析的没错,国内各方皆势均力敌,唯有外力才可破其平衡!何况,赵恒月势必会把消息透露给萧齐衍,如此以来,北境驻防肯定是以逸待劳!胡族浑水摸鱼尚可,但真想动歪心思,那只怕有的是苦头吃了。”萧韫笑一声。
“瑨王妃是多病之躯,六哥又是格外机警之人,乐卿在瑨王府实在无法施展拳脚。现在时机正逐步成熟,素女的傀儡术也有大成,完全可以用太公主取代赵恒月继续为乐卿做掩护,而且乐卿在吴家阵营以及清风阁的作用会更大!”
“为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乐卿似对赵恒月更为满意,听说他连他们苏家的祖传药都给赵恒月吃了。这件事,真是令为父始料未及!”
这边厢,吴胜也接到了苏玉的秘报,他连夜进宫秘密见了太皇太后。
“什么?周国有变?这消息可信?”太皇太后一听自己哥哥说完,震惊之色不言而喻。
“千真万确!”
“现在朝中的形势,哥哥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打仗,那是万万不能的。何况等周国往后缓过劲儿来,肯定会找咱们秋后算账,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太皇太后摇头道。
“他们蓄意杀害我国质子在先,怎会寻仇?何况不打,先前失去的土地,周国岂会自动自觉送还回来?更有一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家那帮人绝然不会错失良机,老夫料定他们会主战!”吴胜十足笃定地说。
“这倒是!”太皇太后有些心力憔悴地坐倒在座椅上,语气满是愤恨意,“直到萧瀚和郑家联姻,哀家才猛然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尽花了几十年时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弄出一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不动声色就在军中建起一道屏障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咱们这次就把这崽子的翅膀撅了吧!”吴胜咬牙切齿地说。
赵、萧两国收到绝密情报后,都做了一番充足准备。而当事国周国,却还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懵然无知。周国国师被皇后赵瑞仪除掉后,赵瑞仪趁周王养病不能理事的空挡,很快篡夺了实质权柄。差不多半年左右,周王缓过劲来,他非但不想着如何把权力拿回来,反而更加纵情声色犬马,沉浸于荒淫无度的生活里。
一个寻常午后,周王正与一群新进宫的佳丽“奋战”,前一秒还兴致盎然,后一秒却突然体力不支,帐中莺莺燕燕,而周王猛地瞳孔放大、神也散了。他像将死的老狗那样朝天狂吠了两声,又胡乱喊得几句,便再没了声音。
“王上!”
“王上!”
里间的嫔妃和外间的宫女、太监全都慌了手脚。赵瑞仪闻讯,带着一众太医火速冲进周王寝宫,可是此时已经回天乏术,周王弥留不过一个时辰,就撒手人寰。赵瑞仪当即下令把侍寝的佳丽全杀个干净,除此以外,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玉玺、兵符等一应紧要之物,并迅速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后续诸事。
虽然周国的动作够快,但萧国掌握先机更快。周王刚一咽气,萧国就闻风而动。他们要趁周国国丧之际,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了当时萧国有难,周国弃盟的仇。
不出吴胜预测,林氏阵营想凭战功更上一层楼。此番对周之战,他们不遗余力推举自己人。吴家明面上又跟林氏在朝堂好一番较量,但暗中却故意失算,叫林氏捷足先登。于是林钊、蒋睢、郑恺等将领最终拔得头筹,带兵出征。
周、萧两国刚在边境交上手,胡族、北狄又不失时机来乘火打劫。这时又听闻赵国增加了边境的巡防兵力,虽然根本没有要浑水摸鱼、攻打周国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周国已经两面受敌,为了稳定后方,防止灭国之危。周国果断作出决定,主动向赵国献了边境十城以巩固双方盟约。
国书呈递到赵政案头,赵政当时还楞住了。如果他不收城池,反而会让周国觉得两国盟约已经出了问题,赵国是想打周国了。考虑到日后长远的邦交以及赵瑞仪的这层关系,赵政自然是乐于做这个顺水人情,收了城池以后,还承诺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兵帮助周国。
赵国那边稳定,周国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对付萧国和北狄、胡族。周国利用北狄单于贪财好色的弱点,不吝财帛美女,最终使得北狄倒戈,掉转矛头帮他们对付胡族。接下来,周国派了一系列精兵悍将对付萧国。一番厮杀之后,周国被迫还回原先侵占萧国的所有土地,林钊等人带领大部队班师凯旋,在巨大的功劳面前早就飘飘然。可就在这个时候北狄联合胡族在半路设伏,致使毫无防备的萧军死伤惨重,就连主将林钊都身负重伤。这一下功劳烟消云散,功过相抵之下,林家等于白干了。非但如此,林钊在撤退途中伤口意外感染,不及回帝都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