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萧玉想要扶住萧齐衍铁塔般的身躯,但被一群蒙面武士抢了先。萧玉回头,正看见先前出现在东方秀宅邸里的白发老者,被一众侍女搀扶着进来了。
“婆婆,您……您真能消除我爹这数月的记忆?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影响?”萧玉惴惴不安地问。
“圣姑且放宽心!元君许瑨王府与萧王同下此局,用意就是盘活你们萧国这枚子。没你爹这样的实权人物鼎力支持,以萧王之力,怎么能行呢?但若你爹还记得重阳宫之事,那他只有一死,圣姑也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吧!”
萧玉默然垂首,武士们把萧齐衍平放在床榻上,白发老者亲自执行替萧齐衍消除记忆的环节。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白发老者起了身,她道:“成了,圣姑!您自行去瞧瞧吧!”
萧玉闻言,迟疑片刻走到她爹身边,把脉的手都有些微抖。然而指尖之下三部有脉,脉象一息四至,不浮不沉,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这……”把着把着,萧玉表情似开始惊愕,这么有力的脉动,完全可以跟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比肩了。
“婆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爹的身体机能完全与他的年纪不相匹配!”萧玉忐忑不安看向白发老者。
“你爹的身体情况,本来就远胜于常人啊。再加上苏乐卿起先想把他炼成高阶药人,那前期,必定是给你爹补充了大量的精元。结果,素女炼制的第二阶段还没开始,你爹就逃了出来。这叫好人好报、因祸得福!照目前这个情形看,你爹这寿数,应在百岁之上。你们萧国中兴有望,这是天意。圣姑只要善加利用、好好布排,前路可期!”白发老者笑呵呵地说。
“婆婆,那我娘亲呢?”萧玉见白发老者要走,不禁追上前拉住她衣袖。
白发老者摆摆手,无可奉告道:“这就不可说、不可说咯!”
“婆婆,我求求您了,我不需要您泄露什么天机,我只想知道,我娘亲她是否能跟我爹爹一样,百龄眉寿、福荫子孙。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按照星象,你母亲当是北极星下凡,地位尊崇显赫。但她需得给你让道,因为你是斗数之主。换句话说,她没有你爹那样福泽深厚,而且你克她!”
“什么?!”萧玉一个踉跄,然而不等她回神,白发老者连同屋中众人都已经没了踪迹,空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她和她爹两个人,刚刚的一切真像一场梦。
“嗷~”金翅鸟从窗外飞入,嘴一张,一块丝绢正正落在萧玉手边的乌木案几上。萧玉拿起一看,惊得半晌无言。她赶忙起身传唤朱雀等人进来,随即连夜飞马赶赴临安。
“王妃,大事不好,太公主薨了!”赵恒月正在与刘权布排商盟诸事,丑奴儿忽然闯了进来。
“什么?”赵恒月闻言,当即起身,脸色已经煞白一片,“那苏玉呢?!他现在人在哪儿?!”
“具体情形,暂且不明!太皇太后已经下旨全面封锁了消息,只是听说所有服侍过太公主的奴仆、丫鬟,都得殉葬。看样子,太公主死的蹊跷!”
“马上去找苏玉,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命!”赵恒月情绪激动,她的头猛然一晕,差一点连刘权都扯倒了。
“丫头、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个内侍医官吗?”刘权见赵恒月是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他是不知道苏玉跟赵恒月互有感应这回事,要是苏玉真有三长两短,赵恒月这条命也算交代了,她能不着急吗?
“乐卿,快走!你的名字可是列在殉葬名册的首列!”霓裳死拽住苏玉,想让他跟自己一起逃跑。
“不行!密室里还有几十具药人没有处理干净,一旦被朝廷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咱们苏宅这几个人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时候保命要紧!你是不是怕牵累到瑨王府?你别傻了!”
“不是牵累瑨王府,是牵累到整盘棋!咱们二十多年的努力,不能因为她死了就毁于一旦!你按照计划回九王身边去,他会保住你,你在紫邑等着东家进一步的指令!快走!”苏玉挣开霓裳,命人将其强行拖走。
“不!乐卿、乐卿!……”霓裳推倒拖她的侍女,冲到台阶之下,然而厚重的密室石门已经关闭了。“乐卿、乐卿!你给我出来!出来!……”霓裳死命捶打石门,然而石门纹丝不动,侍女们追上前,不容分说将她塞入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轰隆”马车刚刚出了临安城,太公主府方圆百里的地面都明显颤动了一下。遮天蔽日的烟尘腾起,整个太公主府沦为废墟,地宫塌陷了。
“我要回去!放我下去……”霓裳歇斯底里,然而很快,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丑奴儿赶到的时候,太公主府已经火光冲天,完全成了废墟焦土。从帝都赶来的虎骑营,将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铁桶一般,临安城整座城都被封锁了。太公主萧齐珍确系重病不治身故,而地宫的突然塌陷被判定是后港渗漏所致。至于起火,应该是丫鬟、侍从惊慌逃窜时打翻了灯烛。被压碎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被抬出,仵作查检、朝廷也派了专人登记勘验,一时之间,整个临安城人心惶惶。
“小王爷,太公主府那边通知我们去办理交接手续!”拓跋安吉禀告道。这一次他们瑨王府可是费尽周折,才把苏玉的“尸体”要回来的。
“你通知苏宅的人尽快去吧!苏医师多年侍候我娘亲,瑨王府理应厚待!”萧云心情沉重,他母亲因此事所受的刺激,远非旁人能够想象。
萧齐衍尚在龙首城未归,苏玉又被告知罹难。赵恒月神情呆滞,一天之内头疾发作十数次,整个人水米不得进。
“主母!主母!……”连素女说话她也是充耳不闻了。
很快,萧齐衍闻讯返回瑨王府,萧玉也从临安回来了。好不容易,萧齐衍忘记了去重阳宫的始末,然而他一回来,赵恒月又非要去给苏玉扶灵。
“他是个什么东西?!你堂堂一个王妃去给一个奴才扶灵,你让天下怎么看待我们瑨王府?!”一向以大局为重的萧齐衍,这回可真是快被赵恒月气疯了。
“娘亲,您能不能理智一点儿?苏医师已经死了,您是非要见到他的尸体才甘心?!您不要再心存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好不好?那是朝廷亲自派人勘验并登记入册的,谁有胆子去作假?!”萧云也有些忍无可忍。赵恒月是可以什么都不顾及,然而他和他爹还要为瑨王府的脸面着想。
“爹爹、哥哥、娘亲,还是我去吧!苏伯伯亲传我医术,我也行过正式的拜师礼!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伯伯没有后人,我这个徒弟去扶灵,自然是无可厚非!而且,我是咱们瑨阳的郡主,足以代表瑨王府!这叫天下人看了,非但不会引起非议,还会觉得咱们瑨王府仁义厚道。哥哥您说是不是?”
最终,萧玉代表瑨王府与苏宅的人一起将“苏玉的尸体”从临安接回并入土为安。果如萧玉所言,她此行非但没有惹人非议,还一时成为美谈。瑨王府对待一个下人尚且如此,其他的更可见一斑。
等正式的下葬仪式全部结束,赵恒月这才以苏玉主人的身份前往苏宅吊念。晓梦、素女领着苏宅众人跪地相迎,一切的礼数都是按照对待主家的礼数进行的。
“苏玉在时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有谁敢为难苏宅这些孤儿寡母,就是为难本妃!”赵恒月明着放了话。
等人都退下,素女小心翼翼奉上一个药盒,里面装着一粒血色丹药。
“主母!这是主人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他不忍您随他同去!”
“骗子!苏玉你就是个骗子!混蛋!”赵恒月一下情绪又爆发了,她抓起那药盒狠狠砸在墙上,下一秒她又头疾发作,在地上痛不欲生翻滚、哀嚎起来。素女把药丸重新捡回,在赵恒月人事不省之时,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吱呀!”萧玉推门进来,一众侍女慌忙退下,素女跪在萧玉脚边,大气都不敢出了。
“你该消失了!”萧玉冷冷一句。
素女不敢看她,忙不迭起身出屋,萧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杀机尽现,她心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