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刚出地牢,迎面遇见气势汹汹的九王妃吴月如。不消说,吴月如必定是听见风声,想到地牢捉奸的。
“弟妹,你这风风火火的,要往哪里去?”
吴月如见赵恒月独自带着一帮随从出来了,明显有些意外。从她收到消息到赶过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若真有奸情,怎会在这儿见到赵恒月?她强自收敛情绪,表现出一副贤良淑德的端庄模样,温言道:“哦,六皇嫂,齐景他人呢?地方官有要事陈奏,我这才赶紧过来寻他的。”
“哎哟,弟妹!都是我这个蠢笨之人,审个犯人都审不出个所以然。九王看不下去了,说帮我审。天地良心,我可没想耽搁他的正事呀!走走走,咱们这就赶紧去瞧瞧,他审到哪儿了?”赵恒月说着,上前拉住吴月如胳膊,就又扭身往地牢去。
吴月如刚开始将信将疑,赵恒月此举不过是欲盖弥彰。但她沉得住气,演得也很真。吴月如被她一路拽下地牢石阶,她可真没有一点儿要停步的意思。但这个时候,吴月如开始害怕了。本来地牢就昏暗潮湿,加之萧齐景的随从都撤走了,越往里走,越没个人影。赵恒月拖她这么急,该不会是想诱骗她进去意图加害吧?
“六皇嫂!王爷既然还在审讯,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了。等下他问到一半,我们进去了,说不定霓裳就又不说了,岂不是耽搁事儿?”吴月如说完,挣开赵恒月不再往前。
吴月如此举,正中赵恒月下怀,她心中暗喜,但面上却皱眉道:“这也……没多远了啊!再走几步,拐弯下台阶就到了!”
“霓裳平日与我多有交情,我不忍见她那样!六皇嫂,听齐景说您即将辞行回瑨阳了,我特意在上面备了茶点,不如我们上去边吃边等吧!”
“呵!”闻言,赵恒月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何时说过自己要辞行的?吴月如这逐客令下的,真是有些道行。
“真是让弟妹费心了,那行吧,咱们上面等!”赵恒月笑道。
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萧齐景从地牢出来了。他头脑昏昏沉沉,已经记不得那阵子发生的事。
“九王爷,可真是辛苦您了!如果连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那本妃可能真的错怪了霓裳!本妃向您赔个不是!她的伤情,本妃会负责的!”赵恒月说完,亲手给萧齐景斟了一盏茶。她身上的铃铛微响,萧齐景抬眼,眼神忽然变得很漠然。赵恒月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很是满意。
“咳!”赵恒月递的茶,萧齐景半天都不接,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所以吴月如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九王爷,您别生我的气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所以下手才重了些……”赵恒月低眉垂目,默然放下茶盏。吴月如见此,心中对赵恒月的醋意,一下转到了霓裳身上。正在这个时候,萧齐景的心腹进来禀告,说颜墨求见。
“颜墨?”赵恒月心念电闪,她看着萧齐景起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刘皇嫂,你别往心里去!皇姐刚过世,王爷本来心情就不好,更何况霓裳还是皇姐身边的旧人。”吴月如以为赵恒月还在为那会儿的尴尬难堪,所以她虚情假意安慰一句。
“哎!我也是该告辞了!”赵恒月故意摆出臊眉打眼的姿态,满足吴月如心中的快感。果不其然,她一出九王府,吴月如就不再关注她的去留,而是把火力全部集中在霓裳以及九王府后庭那些换的比花期还勤的莺莺燕燕身上。
“王妃,咱们在这儿等谁呢?”赵恒月的马车回了驿站,而赵恒月本人却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茶楼喝茶。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三盏茶的功夫,楼下一伙计喊了一声:“哟!鬼爷!”紧接着整个茶馆就开始清场。赵恒月起身下楼,就在楼梯转角正遇上颜墨。因为赵恒月乔装改扮,加上当时人挤人,所以颜墨虽然与她擦肩而过,但却并没留意到。
“人有爱好就是麻烦!喜欢喝茶,呵!”赵恒月手中公子扇一转,唇角不经意勾上一抹淡笑。出了茶楼,赵恒月进了叫花街,绝尘子早也等在那里。
“明面儿上是丐帮的地盘儿,通行的却是南巷堂的门路。那个颜墨真住这条街?”赵恒月问。
“此人实则居无定所!这条街胡同里有个破宅子,据说是他先前的住过的,现在早没人住了!”
赵恒月跟绝尘子在叫花街闲庭信步走了一圈,除了叫花子比别的巷子多一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南巷堂叫门的路数你会吗?”赵恒月问。
“以往在盟主身边做事,各路门子都知道一点儿。可是叫门路数隔年一换,南巷堂内部构成最为复杂,各个分堂里面又有区别,我不知道这叫花街上供的具体是哪个?这么细的也不好查,除非是内部堂口的紧要人才知道。”
“那你就亲自盯紧颜墨!一月瞧不出门道,就两月,两月不行就半年……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见什么人、干什么事全都认认真真记录一遍,就连他把尿习惯用哪知手,都得给我仔细观察清楚。本妃就不信,但凡是个人,能一点儿破绽也没有!”赵恒月不甘心地说。
“阁主!有客来!”苏玉正坐在轮椅上饲养院中的丹顶鹤,童子进来禀报一声。
苏玉像是压根儿没听见,继续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童儿躬身等了许久,见苏玉还是没有反应,正要默然退下,苏玉开了口,他道:“叫她进来!”这声吩咐,低沉沙哑。咋听之下,甚是老迈沧桑,不像是个壮年男子说的,倒像是个古稀老人才有的声音。
外间廊道木地板轻响,很快一个中年贵妇人由远及近、款款走来。她生的妩媚明艳,一身打扮雍容考究。然而她一见苏玉,立刻低眉垂首,像个侍女一般,站在院中不敢动了。
“何事尽劳动你这华阳夫人?”苏玉喂完丹顶鹤,这才缓缓转了身。他那张绝世魅惑的容颜上,多了一道丑陋疤痕,这使得他看上去狠厉肃杀起来。
“乐卿……”华阳夫人刚轻声称呼了这个名字,苏玉的眼神立刻冰冷寒澈,“不……伯崖阁主!”华阳有些慌乱改口道。
苏玉收回目光,径自回了屋里。华阳夫人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跟了进去。
“坐!”苏玉随手指了屋中一个蒲团。现在天气渐冷,他自己在屋里煮茶。华阳夫人看着他,见他原本修长的十指,断的只剩七指。她心中一哽,看着看着就落泪了。
“乐卿,你这是何苦来哉?你现在……”华阳夫人忍不住捉住苏玉递茶的手。
“我现在挺好!”苏玉冷漠把手抽开,清风阁阁主的冰冷气息清晰可感。“苏乐卿已经死了!”
“呵!死了!一个死人还那么在意阳间的事?!”华阳夫人以袖掩面,默默用丝帕把眼泪擦了。缓了好久,她才又道:“是王爷叫我来看看你,看你的身体修养的怎么样了。接下来,还是按照既定方略进行,你这儿可有难处?”
“哼!”苏玉冷笑了一声,端茶的姿势像极了端酒,他轻蔑且讽刺道:“萧韫那老匹夫是关心老子的身体,还是怕老子死了,他没法子交差?你回去告诉他,别把心思白费在老子身上,牧儿才是你们肃亲王府日后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