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比往日迟回府,她不敢从正门进,便和丫鬟淑贞悄悄走了后门。谢府后院是一片树林,一年四季花色各异,树木长势极佳。
“扑凌凌~”谢夫人和淑贞刚在树林走了一半儿,一只飞鸟从她们前方一棵树上飞腾而过,惊落一片白色花雨。谢夫人和淑贞几乎同时驻足,她们仓惶四顾,像吓丢了魂儿一样。
“我天天在府里为你们诵经祈福,不求你们感念一二,但……但好歹……好歹也别……别伤害我,大家谁不是可怜人?……”谢夫人声音微颤,而侍女淑贞更是脚一软,跪在地上朝着那些树,不住磕起头来。
过了好一阵,树林中静谧无声,夕阳斜照进来,这片林子反倒是出奇唯美。可谢夫人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拉起淑贞拔腿就往林子外边跑。
“垦!”、“垦!”、“垦!”谢夫人和侍女尚未跑出林子,就听见挖坑的声音,她们慌忙就近躲藏起来。
“你们都给我动作麻利着点儿!”是管家的声音。
谢夫人浑身颤抖,喃喃道:“他……他是提前……回来了吗?”
淑贞把手咬在口里,冲着谢夫人点了点头。主仆二人亲眼看见一群小厮将一个被五花大绑、浑身血淋淋的女子扔进了坑里。他们盖好土后,还在上面种了一棵香樟树。等管家带着小厮走远,谢夫人和淑贞已经面无人色,谢夫人颓然坐倒,背脊刚触到身后的一颗树,她条件反射式弹出老远。
惊魂未定的谢夫人和侍女,刚出现在后庭廊道,就迎面撞见了谢侯爷。
“老爷……您……回来了?”谢夫人用柔弱的表情和怯懦的声音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淑贞则匍匐在地,此时此刻,连头都不敢抬。
“听管家说,夫人今天是出去呢?什么时辰回来的?”谢侯爷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仅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反而保养极好。问话时也是轻言细语、面带微笑,很有世家大族出生的贵族,自带的华贵儒雅气。然而,他就是个实至名归的斯文禽兽和禽兽,非但有着罄竹难书的罪行,还有不为人知的变态喜好。
“妾身是出去了一趟,去了哪些地方、停留了多久、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雷士德和他手下的那帮侍卫,都清清楚楚记录着的。在这儿,妾身就不耽搁老爷的时间,多加赘述了!”兴许怕到一定程度,人反而会不怕了。谢夫人就是这样,她非但语调平稳、口齿清晰,还抬眼与谢侯爷对视了。
“呵~夫人这是在怨本侯吗?”谢侯爷闻言笑一声,眼前这是他的第三任正妻,两人相差二十来岁,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娶来的护官符,他自然是“珍而重之”。
“夫人平日在家吃斋念佛,极少出门,本侯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这才叫侍卫们时刻跟着的。”谢侯爷和风细雨地解释道。
“妾身谢过老爷爱重!”谢夫人低眉垂目,一脸的温顺,她用她天生的吴侬软语,小心解释道:“管家说您过两日就回来,妾身平日吃斋念佛、清清淡淡,也鲜少有见人的时候,心想着女为悦己者容,既然老爷回府,妾身自然还是希望以一个好面貌见您,以乞能得老爷多些怜爱!所以,妾身这才想着出去采买几件新的衣料、首饰的。”
“夫人不施粉黛依旧是国色天香。今晚,本侯就去夫人那儿吧!”谢侯爷勾起一抹笑。
“妾身恭候老爷!”看着心满意足、悠然离去的谢侯爷,谢夫人在心里咬牙切齿,而淑贞则是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主仆二人在回房路上,听见有丫鬟在假山后面悄悄议论,说是月余前刚被谢侯爷买回来的一个戏子跑了。
“哎!真是婊子无情,卷了银子就跑~”
“可不是?打从侯爷把她领进门,我就觉得她一脸的狐媚样儿……”
“哎,小厮还说,那贱货说不定日后能当咱们府里的十一夫人了,切!老娘还巴巴跑去奉承了她几回……”
……
谢夫人和淑贞听完,内心都是波涛翻涌、久久不能平静。若真是婊子无情,那刚刚她们看见的那个被管家、小厮偷埋了的是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女人无论贵贱,都仅仅只是男人的颜面和玩物。更可悲的是,很多身处其中的女人非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沉浸在无休止的嫉妒和互相残杀中。
“淑贞,刚刚躲在假山后面的那些飞短流长的侍女,也一定很希望自己能像那个戏子一样,被侯爷宠幸个一时半刻。不然,她们何必说这些恶言恶语,擅自揣度她人呢?呵,十一夫人,就连我这个正室夫人,哪天娘家不灵了,也会落得跟前两位正室一个下场,更何况是她们呢?”谢夫人冷笑一声,说的漠然而冰冷。
“夫人!我……我害怕,真的好害怕!”淑贞忽然伏在谢夫人下首的小几上,哭出了声。
“怕有什么用?今晚那畜生若真来,恐怕会发现端倪!从我踏入谢侯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想着能活的长久。只不过,我害怕他动我的轩儿,轩儿跟我说他每次见我,都抱着诀别的态度,我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了!我要当个寡妇!”谢夫人说完,抽出匕首,就着指尖上的血水写了一封血书。
“淑贞!你现在就拿它回你的汀芷兰。你告诉你的上峰,就说,如果她今天不想法子帮我,等我死了,谢侯府内的机密信息,她以后也休想再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