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衍被软禁在帝都原先的旧府邸,虽被限制了行动自由,但朝中动向他心里有数。赵恒月进门,远远看见萧齐衍在中庭练剑,薄汗沾衣、他倒是随遇而安、飘逸洒脱的紧。不知过了多久,萧齐衍收了势,回身看见廊檐下站着墨发轻挽的赵恒月,他有一瞬晃神,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月儿~”萧齐衍轻唤了一声,两步上到台阶。
赵恒月原本还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看他练剑,一见他上来,扭身就往院外走。
“月儿……”萧齐衍忙撵上并拉住了她。
赵恒月甩开萧齐衍,故作冰冷道:“我看王爷在这儿潇洒得很!侧妃们左右是白担心您了!”
“那你呢?”萧齐衍强势拽过赵恒月,紧紧搂住,“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本王给你写的信,你一封不看、也一封不回,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任性的女人?”
赵恒月挣了两下,想要再说点气话,但又说不出来了。她从陈国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就往回赶,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萧齐衍的安危。她狠捶了萧齐衍两下,随即攥紧了萧齐衍身背后的衣袍。她想说,刻骨的惦念,岂是薄薄一张纸能承载得了的?
静默抱了好一会儿,赵恒月松开他,背身眼泪一抹,又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王医师说,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胃病又犯了好几回,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是吗?兢兢业业、累死累活,结果呢?叫你在这儿练剑?朝廷可真会疼人!”
“咳!”萧齐衍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这时,管家说,许大人又来了。
“哎呀!……”萧齐衍只感觉头疼,这些时日,他的那些老丈人们,隔三岔五就轮番过来对他好一番“嘘寒问暖”,想必他们也终于切身体会到,自己养出来的女儿,成天能有多折腾。尤其是许敬,这些时日,他都快被自己的女儿逼疯魔了,恨不得跪求萧齐衍,赶紧把自己的女儿带走。
萧齐衍对他的老丈人们,一向都是相当客气、有礼的。许敬虽然在政治立场上跟他不合,但萧齐衍从没有把对公事的态度放在私情上。许敬其实也不止一两次弹劾、诬陷他了,但萧齐衍从来也没让许氏知道内情,也没有在王府苛待过她和她的儿女。要不是赵恒月这次说了,许氏可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原来自己亲爹几次三番要把自己的夫君往死里整,你说她不找她爹拼命才叫怪。
许敬臊眉搭眼走后,赵恒月实在没忍住笑。萧齐衍狠戳一下她额头,没好气道:“本王就知道肯定是你!你没回来的时候,她们关心的不是本王什么时候能回去,而是关心本王回去的时候,要给她们每人带什么样的礼物?看看带的公不公平、合不合她们的心意……哎!”萧齐衍叹气又摇头,对他来说,应付府里那些妾,简直比在战场打仗还要累。
“那谁让你是个有能力的王爷、还长的这么好?公卿贵胄、世家大族,当然上赶着把女儿往你这里送了!”赵恒月其实心里挺吃醋。不过,萧齐衍妻妾多,也无可厚非,不说萧齐衍的能力、身份这些硬条件。就他那一副好皮囊,多的是像吕茜、林兰那样的大家闺秀,只偶遇他一面,就要死要活的终身非他不嫁。别说人家了,就赵恒月自己当年还不是一样,就在萧齐衍中军大帐,还没细致看清了,就已经一眼万年了。
“你不说这个,本王还不来气!府里绝大多数侧妃,都是你跟母妃擅作主张收进府里的。本王去一趟军营,回来多两个,去一趟军营,回来多两个……本王一直想当面问问你,你怎么成天那么大方呢?!本王真的不是爱在军营里待,而是一回王府,那简直是羊入狼群、应接不暇。往那一坐,公文还没摊开了,十碗八碗参汤就先端上来了,个个都说是自己亲手熬的,都要本王务必当着她们的面喝,不然本王就伤她们心了。多喝一口、少喝一口,就开始怨本王厚此薄彼、一碗水端不平。”萧齐衍一向极能忍,但一提到这些,简直是瞬间暴躁。他在府里,只要稍微一个眼神不对,侧妃们便委屈的梨花带雨,他是不敢在王府单独夸任何一个侧妃,除非都夸,要不然,那府里就别想消停了。
“呵!别一天到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是侧妃们真心有你!要不然人家,哪里那么爱争风吃醋?就你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还成天花那么多心思讨好你、逗你开心、博你一笑。要是真的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夫君,好脸色都不想给,还给你熬参汤,冷水都没得你喝!”
隔天,赵恒月听从萧齐衍的吩咐,动身回瑨阳。马车行至苍山脚下,赵恒月望着依稀可见的无量寺舍利塔尖,想到了林羽儿。听说,此番林羽儿为了萧齐衍的事,也没少给萧王写折子。现在帝都这些权贵大臣们,人人对瑨王府避之不及,生怕也被卷入了郑家谋逆案。赵恒月带着重金、笑脸求人,都碰了不知道多少软硬钉子。更何况林羽儿现在的处境,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她写的折子,不说能不能顺利送进宫去被萧王看到,光是送出无量寺,就不知她放下太后身段,低三下四求了多少的人。
想到这里,赵恒月心中替萧齐衍感激,她决定无论如何也应该上去看看林羽儿,至少应该亲口跟她说萧齐衍现在没事,以免她担心。
赵恒月颇费了一翻周折,最后还是拿着她婆婆王太妃的手书和萧家宗室的批文,以请舍利供奉为由,进了无量寺。令她万万没想到,林羽儿的禅房,桌子、椅子、架子……横七竖八、经卷也散落了一地,跟被谁抄了家一样。外面侍候的几个小尼姑也个个鼻青脸肿,正跪在院子里哭哭啼啼了。
“这……这是怎么呢?!”赵恒月吓了一跳,林羽儿一向温婉贤淑,这种跋扈嚣张的举动,她当皇后的时候都没做过,何况现在还是代罪之身。
“不会是她体内的蛊虫不受控制了吧?”想到这里,赵恒月不顾阻拦,强行硬闯了进去。结果看见皇后吴道清,正八面威风地让宫女们给林羽儿换私人用品了。林羽儿盘坐在角落一个蒲团上,紧闭双眼,捻着手里的念珠,任由那些吴道清带来的这些狗奴才,弄得禅房内外鸡飞狗跳。
“你可真是好脾气!”赵恒月在心里怒其不争,吴道清摆明了就是当众欺负自己的婆婆,换个床带被罩,能整出这么大动静?
“瑨王妃?你怎么在这儿?!”吴道清一见赵恒月,脸瞬间拉的老长。
赵恒月应对这种场面,自然游刃有余,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扭身就准备出去。但走到院子里,赵恒月越想越不对劲,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吴道清堂堂一个皇后,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来这儿“大献殷勤”?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于是,赵恒月让随行侍女假扮成她的模样先下了山,她则和断念几个则躲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后面,一直等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