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意识在更高维度的映射。
一排青砖黑瓦的房子,坐落在背靠竹林的农家院内。东屋,堂屋,西屋三间便是它的所有。
旁边还有几户人家,这些农家院子都被那片竹林环抱。
竹林的后面是一个大大的莲塘,是当年窑厂留下的。
房子上了年头,屋后跟脚常年遍布着青苔,前方一个茅草房正袅袅的冒着炊烟。
东屋内,挨着书桌的白墙上贴满了图片文字,似乎要淹没下方的书桌。
还有正伏案奋笔疾书的青年。
在邻里看来,他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毕了业在首都找了份体面的工作,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却诊断为精神分裂,还有不轻的妄想症。
父母没有办法带着他回到老家,这里有他熟悉的味道和成长的所有回忆,希望在这里慢慢恢复......
此刻他双眼布满血丝,书写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进入一种癫狂状态。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可他根本停不下来,仿佛正在高速运转的轮子,不可能停下。
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身体如同被抽丝般颤抖,同时嘴角漏出一丝狡黠的笑。
他的身形如同振动的弹簧片变得虚幻,仿佛从虚空中投射出无尽身影,无尽的可能,最后聚合在一起,实体重新显露。
再看他,一切变得正常,眼角的血丝已经褪去,抖动的手也安静下来。
他静坐在那里,回忆着所有的过去,也预见着各种可能的未来,时间仿佛静止,他俨然成为了一尊佛像。
足足半个小时,屋内除了光线越来越明亮的变化外,其余的一切仿佛凝固一般。
男子双眸有泪痕划过,他明白了,清楚了,也不会再失去。
他有这份自信,如今,他已成王!
放下手稿起身,看着墙上铺满的图文,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一切回归却又不完全一样。
紧闭的房门无风自开,他走出东屋,出了堂屋。
“爸,我找小舒和团子去,不吃早饭了。”
面容苍老的老人正在做饭,听到声音从低矮的茅草屋走了出来,看着儿子有种错觉,仿佛他一直都这样正常,只是自己做了个梦......
男子拧响了沉寂很久的摩托车,低沉的轰鸣声过后,留下一串浓浓的黑烟。
屋内的光越来越盛,照亮了贴在墙上上下浮动的图像和文字,也逐渐看清他疯狂书写的内容。
......
京都市一整租房内。
白色蒙皮的书桌上,电子时钟红色秒数在不断跳动,时间接近凌晨六点。
不远处堆放着有些凌乱书籍,有《梦的解析》,《自知和观察》,《周公解梦》,《人性的弱点》几本。
昏暗的屋内静谧无声,一家三口正在熟睡。
忽然,躺在床边的朱伟穆从梦中惊醒,急促的呼吸着。
脑中纷乱的梦境片段一一扫闪过,并伴随着纷乱的杂音在耳边低语。
“又是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脑子越来越不正常了。”
朱伟穆心想着,晃晃悠悠坐起来,只觉的浑身酸疼,脑袋不是很清醒。
下意识瞟了一眼时钟,马上六点钟。
身旁两岁的女娃把被子蹬开,横着身子睡的正香甜,朱伟穆把被子拽了拽,重新给她盖好。
另一侧老婆小舒也在熟睡中,朱伟穆轻轻的下床,拿起手机去了厕所。
现在他的起居很规律,生物钟堪比闹铃,六点准醒。
洗漱后下楼步行进地铁,经过13号10号线两班换乘,八点半前到达公司打卡上班。
晚上下班时间不定,基本七点以后从公司出发,到家九十点左右。
打工人的生活基本上早出晚归,两点一线。
即便如此,朱伟穆在工作中勤勤恳恳,很珍惜眼前这份工作。
现在几本书看的差不多了,朱伟穆发现这些书大都是从心理学出发,归结起来是自己潜意识的焦虑,压力导致噩梦不断。
书本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刚才朱伟穆从睡梦中惊醒,还能记起梦中的部分片段,这些碎片一一闪过,朱伟穆觉得有些场景不可思议。
近一个月断断续续不下十次,梦境始终开始在相同的地方。
朱伟穆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刚才梦中的场景,“难道自己心理或者脑袋真的有问题?”
正在这时,听到屋里老婆在唤自己。
朱伟穆打开个门缝看到老婆和孩子都在熟睡,并非老婆在叫自己。
“幻听?”
朱伟穆拍了拍昏沉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地不醒。
……
潜意识里,朱伟穆听见仪器的滴滴声,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父亲趴在脚头睡着了。
朱伟穆稍微动了动身子,想找下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父亲就醒了。
“伟穆,你醒啦。”朱伟穆父亲声音有些沙哑。
“爸,我这是怎么了?躺了多长时间?”
“一天多,放心吧,没啥大碍。刘医生说你睡眠严重不足,要求在这静养两天,没什么事应该就能出院了。”
“哦,那就好。”
朱伟穆放下心来。
找到手机请了病假,又给老婆和母亲发了消息,这才和父亲聊了会。
原来住在临屋的父母听到门外扑通一声,还有水盆打翻的声音,起来发现自己晕了过去,赶紧叫醒小舒,把自己送了过来。
得知朱伟穆没有大碍,小舒便上班去了,母亲在家看着女儿团子,父亲在这里看着自己。
自己难得和父亲聊天,平时都是早起晚归,回来基本就洗漱哄娃睡觉。
“爸,你有没有连续几天做过同样场景的梦?”
“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多休息就好了。”
“可能吧,最近老做同样场景的梦,还出现过幻听。”
朱伟穆把自己心里的问题给父亲说了出来。
“别想太多,你先安心歇上两天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不行我们在看看。”
“嗯。”
朱伟穆抓起枕头边的手机,看到老婆还有母亲打来的电话,微信消息,回复完躺下接着休息,最近确实太累。
昏昏沉沉中朱伟穆入梦......
这是一片莲塘,莲塘剩下塘底一小片,大概十几平的样子,空澄的水映衬着泥塘的黑,些许雾气从水面冒出。
朱伟穆站在莲塘腰部的小路上,小路蜿蜒曲折,消失在前面交错的塘坝处,塘的上面是哗哗作响的竹林。
朱伟穆不清楚怎么出现在这里,就沿着塘腰蜿蜒小路走着,来到一条主路。
主路空无一物,不知通向何方。
看得出来这里很偏僻,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
朱伟穆左右观看,又回头望身后的莲塘竹林,发现不知何时竹林已在很远之外,目视只是一个黑点。
自己已处在旷野之中。
朱伟穆不明情况的开始狂跑。
听到身后的低吼声,回头看竟然有几条疯狗跟在后面龇牙咧嘴,紧追不舍。
朱伟穆拼命狂奔避免被疯狗追上,甚至超越了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疾驰的斗篷车。
斗篷车里坐着两个人,一胖一瘦,在呼喊着什么,那个瘦的人好像挺着急,用力拍着方向盘。
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轻,朱伟穆发现前方却已经没了路,脚下悬空正在飞速坠向深渊。
深渊漆黑看不到底,要将下坠的自己吞没。
“啊!”
朱伟穆瞬间睁开了双眼,身体还残留着下坠感。
动了动手脚,朱伟穆这才确认刚才只是一个梦,自己此刻仍在医院里躺着,一身的汗。
“又是这个场景,就是以不同的死法结束。”
朱伟穆想了想前面的梦境片段,大部分记不起来,能记住的几个开始的片段却几乎一样。
“我大抵是真病了,需要约个心理科或者精神科看看。”
朱伟穆决定既然在医院,就多挂一两个号,彻底查一下自己的毛病。
便打开微信公众号,在114上查精神科和心理科,发现这个医院只有精神科,便预约了一个明天的号。
一时没有睡意,朱伟穆轻轻下床,一只手吊着点滴瓶,挪到窗前拉开窗帘。
“哗啦!”
红霞瞬间涌了进来,将屋子填满。
紫霞在东面的天际线处很耀眼,太阳即将破晓。
这场景太熟悉了。
每天朱伟穆基本都是这个点起床下楼,即使现在在医院,生物钟依然很准时。
朱伟穆注意到自己在20多层的住院部里,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两步。
看着窗外云霞满天,他想着此刻家里面的女娃应该睡得正香。
医院病房内,走廊都很安静,医生特别为朱伟穆这样的病人准备的安静区域。
“爸爸…爸爸…”
朱伟穆脑中回荡着女儿的声音,四处张望,根本没有有女儿的影子。
“穆哥…给娃沏奶喝…”
脑中响起小舒的声音,每天六点钟左右,朱伟穆起床后都会给女娃沏上半壶奶。
“幻听似乎严重了。”
朱伟穆挪着步子回到床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刚过30,正是发力冲事业的时候,如果有精神上的疾病,该怎么办!更何况家里有老人小孩要养。
“明天就知道结果了,一定不要检查出什么问题。”
朱伟穆心中担忧,拿起手机在浏览器输入:精神分裂的症状。
很快,搜索出来很多相关信息,朱伟穆点开几个,发现基本都是医院广告,无奈跳到下一页,满眼还是广告。
“什么垃圾搜索,广告还置顶显示。”
朱伟穆有些愤怒,一翻到底,终于找到几个干干净净描述症状的条目,点了进去。
看完后,朱伟穆心里更加担忧。
焦虑,幻听完全符合里面的一些症状。
“这些莫须有的疾病都是心理作用,我要减少负面的心理暗示。”
朱伟穆了解一些心理学的知识,自己强行解释后不在考虑这个事情,因为他发现越考虑这事情就越深陷其中,还是等明天看完精神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