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华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司机。
他心情特别不好,刚看完演出谢心悦这女人偏偏挑这辰光生孩子。
走进医院大门,谢心悦赶紧躲去旁边的病房里,想着等他上楼就逃出去。
不想谢母从楼上跑下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州华你来得正好,心悦不见了!!”
彭州华眉头皱起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要生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又说肚子不疼了,我这给她买个馄饨的功夫人不见了。”
彭州华不耐烦说:“是不是去卫生间了?”
谢母拿着她那手包,“不可能,你看看她把我包里的钞票全拿走了,她……她是不是跑了。”
“跑了!”彭州华顿时脸色铁青。
她敢跑!只要她活着他彭州华就有夫妻关系!让她死都不能让她跑了!!
谢母拍着大腿哭喊道:“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大着肚子能跑哪里去,可别出事了。”
谢母着急谢心悦,更想着她这样跑掉惹得彭家不高兴,自己哪还能跟彭州华拿钞票花。
彭州华喊:“老周,快去叫上彭家厂里的人,还有保姆全部出去找人,从医院附近开始找,这么迟只有火车站能出去。”
谢母往外跑,“我,我也去找心悦。”
隔着门板,谢心悦听出彭州华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小心从玻璃看去。
那老周是彭家的司机,见谢母走了问:“太太还大着肚皮,要是找到不回来咋办……”
伤着碰着就不好了。
岂料,彭州华冷笑说:“随便,找到就行,流产还是死了是她自己活该!”
老周面上愣了下,只当二少爷说得气话也没再问了,转头去找人。
谢心悦却是浑身发抖,她彻底明白……
彭州华就是要她的命。
连孩子的命一起要!
两人结婚他原本就不同意,是被彭正俞逼着娶了,而上头有彭正俞压着他又没办法离婚。
也许让自己怀孕就是故意的,彭州华是想要她一尸两命。
只要她死了彭州华就等于恢复独身!!
狠啊,彭州华好狠毒的心。
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心悦紧紧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门外的男人转身环顾,面色在医院昏暗的灯下阴沉骇人,好在他只看了眼就大步离开了。
谢心悦捂着胸口不敢从大门走,悄悄从侧门出去。
她战战兢兢,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口上了辆人力车离开了。
夜晚的风很凉,从家里出来只穿了薄薄的长袖,谢心悦的抓紧衣摆浑身还在发抖,她从来没这样怕过。
车夫回头问:“上哪去啊?”
谢心悦牙齿咯咯响,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去找徐桂芳,她会看在二十养育的情分上收留自己吗?
不……不会的……
如果她还是许家的女儿,徐桂芳和两个哥哥就算跟彭家做对也会护着自己……
可惜啊……都是她自己作死……
谢心悦欲哭无泪,咬咬牙说了个地方,人力车就往偏僻的城东去了。
车夫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女的穿蛮好还这么大肚子,城东那边比弄堂那片还穷,住的都是搭的棚屋,是没正经工作的流氓阿飞聚集地,迟早给政府端了。
人力车到了地方,谢心悦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找去,找到一个还算可以的棚屋前,敲了敲虚掩的木门。
里头传来男人的声音,“谁啊?”
说着,一个男人吊儿郎当走了出来,尖嘴猴腮,赫然是当初在谢心悦婚礼上跟着彭姗姗的男人。
“哟,彭夫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破锣地方来。”
谢心悦已经镇定下来,这段路上她想了太多。
今朝这事就算她跑去派出所都不会有人处理,她是彭州华的妻子,外人只会觉得是夫妻吵架不会管,况且谢家没了,谁会帮着她来对付有权有势的彭家。
想到最后,谢心悦能求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她掐着掌心脸上做出平静的样子,“张峰,你和张牛给我抓个人来。”
“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得罪您了?”
谢心悦不想废话,“你就说行不行吧。”
张峰歪着嘴阴森笑起来,“抓人不是手拿把掐小事体,只要彭夫人钞票到位。”
他两个手指搓了搓,给了钞票指谁抓谁。
谢心悦说,“我哪次少过你们,事办好了自然会给你,我就在这等着赶紧去。”
张峰是个人精,她这样跑出来说不出得奇怪,她上下打量着谢心悦:“在这等?彭二少爷不找您回去,您现在可是身娇肉贵带着彭家的种。”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谢心悦不耐烦地开口。
“那抓谁总要告诉我吧?”
谢心悦说:“彭州华的妹妹。”
张峰做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想想婚礼那趟谢心悦就是要整那彭小姐,估计跟小姑子有仇,今天八成吵架了要抓人出气。
张峰便也没说什么,问清楚地址,拉开木门让她进去,然后进屋叫了张牛一起出门。
两人是兄弟俩返城后好吃懒做,上趟被小赵抓了放出来后工作懒得找,于是找谢心悦敲了一笔钱花到现在,正愁要花完了。
张牛脑子不灵光,搓着手说,“哥,今朝咱能搞到多少钞票啊,谢家都没了她还有钞票伐!”
谢家被抓的事整个沪市都晓得,上报纸好几趟了。
“切,怕啥,那彭老大是个没结婚的,现在她肚子里就是彭家的大孙子,彭家肯定不能亏待她。”
张峰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谢心悦跟彭州华那变态的关系,还在沾沾自喜。
“嘿嘿,有钞票了我要吃肘子。”
“吃吃吃,就晓得吃!!咱得搞辆三轮车去。”
两人花了一块钱借了熟人的三轮车,急匆匆朝着南平路的洋房去。
……
锦绣散场。
彭姗姗和团员们在后台卸了妆换回衣服。
今朝演出有许思在,赢得满堂彩,大家兴致好得不得了。
张小玲说:“姗姗,走啊走啊,咱们今朝咪一口去。”
咪啥,当然是吃老酒呗,反正明天休息睡的天荒地老都没事。
“去啊!”
这种事彭姗姗是少不了,反正她现在一个人住,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着,“去哪里吃?”
江宝珠讲:“平塘路那拐角吃老酒,凉菜猪耳朵喷喷香,隔壁还有?柴爿馄饨,晚上才出来呢,吃去。”
“好啊好啊,就去那里。”
几人说到吃的,动作都快起来。
彭姗姗说:“可惜思思被那闫大队长弄回去了!”
“那没办法,咱要带许思姐吃酒,闫队长保准收拾咱,”张小玲挤眉弄眼趁着闫峥不在,终于敢蛐蛐一句。
江宝珠说:“搞快点,九点多了,十点得到家不然我爷爷又罚我。”
她家当爹的在军区,家里老爷子管着还搞宵禁那套。
彭姗姗笑她,“你瞅瞅我搬出来住,谁也管不着。”
“哼,你要搁家里,比我还惨。”
两人拌嘴习惯了,说完又嘻嘻哈哈挽手去吃酒。
平塘路那边安全很,谁让旁边就是派出所,她们吃口酒也不怕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