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高的山峰,也意味着跌落最深暗的谷底。
永恒王正沉浸在多年夙愿得偿的兴奋中,如无边汪洋的滔天巨浪重重不断拍打在他的心坎,可就在此时,眨眼间风平浪静,一切的情绪都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给掐断。
而且这只手还来自于他自己的体内。
瞬间永恒王明白了一切,他双手握住那只手的手腕,眼睛却看向了鲁尔哈根的方向,他不记得蝼蚁,却记得灵魂之石是经由何人之手献来。
“你......”永恒王堪堪吐出一个字,身躯便再也无法控制的抖动起来。
从永恒王的胸膛中,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一个赤裸的银灰色皮肤的男人紧跟着钻了出来,他只拥有上半身,像是从永恒王体内长出来一样。
那张脸与哲人一模一样。
新生的哲人松开了掐住永恒王脖子的手,转而双手捧住永恒王的脸颊,透过覆面头盔像热恋中的情人一样注视着永恒王的眼睛。
永恒王双眼却几欲喷出火焰,他注视着这个与自己争斗了许久的老对手,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相见:“是你!”
他明白了一切,是哲人刻意让他派出的外来者带回了灵魂之石,却提前在灵魂之石中动了手脚,为的就是这一刻。
永恒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可真是布了一个好局啊!”
“但你们会以为这样我便束手无策了吗!”
永恒王伸出双手,掐住了哲人地脖子:“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夺走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杀了你!还有你们这些只敢在暗中作祟的老鼠!”
永恒王口中的老鼠自然是指白瑾和鲁尔哈根,尽管白瑾和鲁尔哈根也被蒙在鼓里,或者说,受到了哲人的欺骗,那个向往自由不甘被拘的哲人只是一个装出来的幻想,真正的哲人利用了他们所有人,对永恒王完成了将军。
然而,这里终究是永恒王的主场,那无边无际的兵器属于他。
兵刃的海洋随着永恒王的意念涌动起来,一件件奇兵异宝以无形的狂风为骨,汇聚成了一头头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东方神龙,朝白瑾和鲁尔哈根,但更多的,是朝着永恒王本人杀去。
唯一的例外,是白瑾手中握着的那把短戟。
兵刃的神龙将白瑾整个人都卷进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这时候,白瑾才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技——剑刃风暴!那无穷无尽的刀刃利口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处可避,无处可逃。
但真正的战场既不属于白瑾,也不属于鲁尔哈根,而在于两个塞鲁士之间。
永恒王癫狂地命令着自己的兵刃像自己卷来,利刃在他的铠甲上哗啦出了一连串没有停歇的火星,最终破开了他那坚不可摧的铠甲。
“我亲爱的另一半,就让我们比一比谁能够坚持得更久吧!要么你死,要么,你和我一起死!”
在铠甲被打破的那一刻,兵刃的神龙土崩瓦解,在空中重新汇聚为一串蜿蜒的珠串,又划破了片刻的静谧,凌空而下,万刃穿心而过,穿透了塞鲁士的身躯。
当然,在永恒王的控制下,万刃也穿透了新生的哲人的脑袋,在他胸膛前的,只剩下了一个无头的躯体,一个完全的畸形,亟待被砍下。
只是,永恒王的喜色没能持续多久,那缺头的断颈上黑屋涌动,一颗完好无损的头颅再次浮现,哲人看着永恒王突变的脸色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嘲讽之色表露无疑。
“你怎么可能杀死我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哲人不顾永恒王依旧掐着他脖子的手,抱着永恒王的脖子说道。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从永恒王体内长出的怪胎,而是与永恒王平起平坐,不再仰视,而是平视,甚至,就连永恒王的力量与权力也实现了共享。
“你看。”哲人说着,操控着无穷的兵刃在空中卷起了风暴:“你拥有的我也拥有。”
“这不可能!”永恒王疾言厉色,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属于他的力量被这个怪胎窃取,就像当初他在沉睡中哲人诞生时的情形一样:“这是我的力量,我的!”
他和哲人争抢起了代表着权力的兵刃们,然而,在另一方力量的参与下,曾经如指臂使的兵刃也不再听话,那些刀枪剑戟在空中摇曳着,两股无形的力量拉拽着它们,在空中它们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看啊,事实就摆在你的眼前,你无法摆脱我,我们终将合为一体。”
永恒王曾经心心念念的这件事,重新合二为一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他要的是收回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意志掌控中枢之庭,绝不是成为另一个塞鲁士蜕变的躯壳,最终像一堆养分一样被人吸收。
可是,力量的流失与权力的丧失让永恒王明白了,随着时间的推进,胜利者不会是他。
永恒王:“既然我得不到,那么你也别想得到!”
看着永恒王眼中的疯狂,哲人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妙,另一个自己也许真的会干出将一切都给毁灭这种事来,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论最终以谁的意志为主我们都是塞鲁士。”
永恒王:“不!我就是我,没有人可以和我分享,无论是力量、权力还是名字,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我,如果那不是我,那么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整个中枢之庭都开始摇晃起来,并且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穹顶之上开始掉落建筑的碎片,这座中枢之庭就快倒塌了。
那无尽的兵刃也终于稳定了下来,永恒王夺回了它们的控制权,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盯着被他掐住脖子的哲人:“你别想,也不可能取代我!”
不再有犹豫,兵刃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毫不留情地切碎了纠缠中的永恒王与哲人的身体,甚至没有停歇,将那一块块碎掉的身躯切得粉碎。
无论是永恒王或是哲人都死了?
白瑾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像是被无辜卷入了一场大战的路人,在撑过了第一波的无差别攻击之后,等着等着,就发现了双方已经同归于尽。
这样的剧情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白瑾都没搞明白究竟是如何。
但中枢之庭可不会给白瑾思考的时间,随着掌控者的死去,中枢之庭快速的坍塌,大块大块的石头从上方落下,如倾盆的大雨,却带着巨大的危险。
另一头,鲁尔哈根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的状况更加不妙。
“鲁尔哈根,我们得出去!”白瑾急忙跑出过搀扶住鲁尔哈根。
王座大厅的大门还开着,他们可以冲出去,找到一条逃生的路。
然而,鲁尔哈根指向了王座的地方,在塞鲁士死去的位置,两颗灵魂之石已经形成,相互对立又纠缠着,在一个环上旋转。
鲁尔哈根道:“白瑾,我们是不会死的,这只是一场梦境,但那个东西,那是我们回去的关键,我们要拿到它,一定要!”
鲁尔哈根说得没错,入梦者的命不值钱,但那两颗灵魂之石是无价的。
“你说得对!”白瑾赞同道:“我们一起去将那两颗灵魂之石拿走。”
“不!”鲁尔哈根一把将白瑾往前方推去,随即摔倒在地上,他的腹部已经大出血,鲜血染红了从腰腹往下的整个身躯:“别管我了,去拿到它们,我有预感,你一定要快,快点拿到它们!”
白瑾再次看了鲁尔哈根一眼,朝着王座跑去。
这座王座大厅其实极为巨大,更何况是身躯比塞鲁士小了许多倍的白瑾,他躲过从天而降的碎石与渣滓,终于跑到了王座下面。
灵魂之石在他的头顶纠缠,但那个高度实在是太高了。
塞鲁士死的时候本就飞在空中,即便是白瑾用尽全力跳起来也够不着。
“爬上去!”
从后方传来了鲁尔哈根的提醒。
白瑾跳到王座上,借助王座爬到了顶端,只需要一跃,就能抓住两颗灵魂之石。
“跳啊!白瑾!”
鲁尔哈根大喊道。
白瑾跳向空中,一只手首先抓住了一颗灵魂之石,随机,他伸出另一只手,伸向第二颗灵魂之石,他的眼睛里只有两颗缤纷的石头,没有看见鲁尔哈根恐惧的面容,以及,在他身侧伸出的手。
“偷盗,是一个不好的行为。”
一直银灰色的手抓住了白瑾的手,白瑾朝手的主人看过去,一个崭新的塞鲁士正看着他。
“你是谁?永恒王还是哲人?”白瑾问道。
“你希望我是谁呢?永恒王还是哲人?”塞鲁士问道。
最好两个都不是,最好两个都死了!白瑾既不相信暴虐的永恒王,也不相信利用了他们的哲人,他只希望眼前的塞鲁士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影,让他带着两颗灵魂之石离开梦境世界。
“哲人已经死了,他让你们杀死了他。”
塞鲁士的话让白瑾瞳孔一震,那么那个从永恒王体内诞生出来的塞鲁士是谁?
“永恒王也死了,死在了疯狂与不解之中。”
“是你!从永恒王的体内诞生的是你,他们两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于是才有了你。”
塞鲁士对于白瑾的回答很是不满:“为什么是他们的力量融合才有了我?而不是我分裂成了他们两个呢?”
塞鲁士一手提住了白瑾,让白瑾的眼睛看向了那如镜子般的地面,在镜中,有着另一个他。
“你觉得,谁为真,谁为假?”
一把长枪从天而降刺穿了白瑾的胸膛,鲜血如盛开的花般绽放,又如雨一样倾洒,其中一两滴殷红,溅到了一颗灵魂之石以及落在地上的短戟上。
塞鲁士见状皱起了眉头,嘀咕道:“这是运气吗?”
他的话白瑾已经听不见了,作为一个入梦者,他的梦境之旅已经结束,临终前的黑暗一步步扩大最终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浑沌中再也记不起一切。
塞鲁士随手将白瑾的尸体扔在一边,看向王座大厅内除了他以外的最后一个人,微笑道:“你知道你究竟是谁吗?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张开双臂敞开怀抱,仰头高喊道:“掌控者!创造者!你呢!你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