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在那个温暖怀抱里迟缓的眨了眨眼,因为缺氧有些滞涩的脑子里满是疑惑。
太宰是谁?
七岁的中原中也比七岁的津岛修治略高一点,加上平时的锻炼,他轻而易举的把人抱起,走出池塘。
衣角滴落的水珠在池塘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快步走到太宰治的房间,中原中也在津岛修治奇怪的目光里翻找着他的衣柜,挑挑拣拣的选了件浅灰色的浴衣出来,同时还找到了干净的毛巾。
干燥的毛巾盖在小孩的头上,中原中也压下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给这个小小年纪就是自杀惯犯的麻烦鬼擦头发。
津岛修治被他略大的力道搓的东倒西歪,来不及反抗就被扒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给自己换上那件灰色浴衣。
津岛修治仰头看着站在他身前不断运气的中原中也,一双圆润的鸢眸里闪过不解又归于平静。
安静是他在这个家里学到的第一条规矩,也在很多时候保下了他这条命。
中原中也自看到幼年太宰治独自一人沉在荒僻院落的池塘里时,心头就蹿上一抹火气,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身体支撑不起污浊的损耗,他早就踏平津岛家,带着太宰治离开。
一直压制着的火气在看到津岛修治年幼身体上的青紫伤痕后彻底爆发,污浊的印记在皮肤下翻涌,脚下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满腔怒火在看到津岛修治那双平静到死寂的透彻鸢眸戛然而止。
换好衣服的津岛修治端正的跪坐在原地,微微低头,姿态间挑不出一点错处,像极了那些被放在祭坛上接受供奉的人偶。
还带着水汽的头发贴在颊边,苍白到泛起淡淡青色的脸上虽说还带着符合年龄的婴儿肥,但细细尖尖的下巴像是戳着他心上,滴着苦涩的液体,让他舌根都泛起挥之不去的苦味。
“我是中原中也,你以后的……”
话说到一半,但还是被咽下,中原中也有些颓废的搓了搓自己的脸,再次抬头,定定看看那双在最深处还亮着点点星光的眼睛,单膝跪在了津岛修治的面前。
“我是中原中也,会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最好用的底牌!”
津岛修治哪怕再聪慧,再能勘破人心,也被中原中也突然的宣誓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仰了下,又快速坐正。
“津岛修治……”
细若蚊吟的自我介绍声响起,在中原中也耳里却如同洪钟。
“想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中原中也试探着发出邀请,不出所料的没有得到回应。
津岛修治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带着伤痕的手,垂下眼睫遮住心里的千般思量和算计,一动不动。
刚想继续无视时,他看到了那条金色的手链,还有那个憨态可掬的橘子吊坠。
这种编法?
一张和他极像的,铁青色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仿佛回到那天,在春天即将到来时,年幼的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屋檐下消融的冰雪,突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的母亲,那个平日里端庄的病弱妇人,穿着那身她最喜欢的和服,跌跌撞撞的推开他的房门,踉跄着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冰凉的泪水滴落在脸侧,顺着脖颈流下去,激起后背的一层寒毛。
暮冬凌冽的风刮在脸上,他被拽着,踉跄的奔跑在回廊,然后在一间能看到池塘的房间横梁上看见了打好结了条绳子。
他的母亲扬起和平时不一样的,透露着希冀和向往的笑容,对他伸出了手,手腕上是那条他们一起完成的,略带粗糙的手链。
“修治,我的修治,活着太苦了,来,来母亲这里,我们要去一个新的,新的……”
后续是什么,他忘记了,但是记忆的深处是母亲含笑的脸变得狰狞,侍女的尖叫划破黑夜……
但,母亲的确没有再哭泣,再在深夜奔到他的房间,抱着他或是抱怨,或是哀哭。
在被身为家主的父亲放弃关在这个荒僻的,送走母亲的院子里后,他时常看着那道横梁发呆,想象着已经彻底从这里逃离的母亲,眼睛里逐渐露出向往……
手链的编法,是他和母亲仅有的几个温情相处时间里,学下的,母亲独创的编法。
这个冒冒失失的橘发小鬼是从哪拿到的手链?
心里的阴谋论到一半就被冒失橘发小鬼强行塞到了被子里。
“既然你现在还不想走,那我们就多呆几天,小孩子在这个点应该睡觉了,要不然会长不高的……”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津岛修治下意识挣扎,在发现挣扎没有起到一丝用处,自己还被中原中也裹成了寿司卷后,津岛修治脸上那副冷漠的面具出现裂痕。
“放开我!我才不会长不高,你才会变成小矮子!”
中原中也制作寿司卷的手一顿,感觉自己被年幼的爱人狠狠戳了一刀。
羞恼涌上心头,他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想要吓吓这个口出狂言的黑心小鬼,却没发现自己现在也还是小孩子,那张精致的脸,再怎么恶搞也丑不到哪去。
所以,已经破功的津岛修治放弃了自己的冷漠人设,对着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
气的中原中也一头捶捶在他的胸口,压的他眼冒金星,然后抱着不能挣扎的津岛修治关上灯,打算美美睡上一觉。
他为了早点赶到青森,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月光穿过窗户的缝隙落在津岛修治的脸上,听着橘发小鬼逐渐平和的呼吸声,他在低头在被子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
小矮子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