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您这是打哪里来啊?”
看到她这副打扮,两人都挺吃惊的。
他们记忆中的赵校长,一向都是颜容整洁,浑身上下从来都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在整个十大队,赵校长走到哪里,那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不是说她有多漂亮,衣服有多好看,而是她身上那股气质,旁人都模仿不来的。
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方这么随意的样子。
“呵呵”
赵校长擦了把汗,整个人也比在学校里时随和了许多,
“这不是我们家老陈他们单位的宿舍终于腾出了一套大间嘛,我去打扫打扫,准备这几天就搬进去,也好把我小儿子接过来住上几天。
只是刚刚打扫完,才发现家里缺了好些东西,这不,我正准备去供销售买呢!
瞧瞧我,太着急了,脸也没擦一把就出来了,邋里邋遢的。”
“哦,这可是大喜事呀,那我们应该恭喜您了,是不是啊姚老师?”
周林拿胳膊杵了杵还在一旁发愣的姚海兵,示意他接话。
毕竟他自己只跟赵校长认识了一年左右,并没有姚海兵那么熟悉情况,他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啊是啊!”
姚海兵立马回神,然后那张已经白回来一点点的黑脸上,一下子就堆满了笑容,
“搬家可是大事,等您乔迁新居的时候,要不要办个入伙酒啊?顺便暖暖房!”
“咦,这个主意好啊!”
赵校长双眼一亮,“我们在这边熟识的人也不多,到时候你们俩也一起过来吧。
让我想想啊,日子就放在五天之后吧,礼拜天应该我们家老陈也有空。
地方很好找的,就在中心小学隔壁,东面那个院子里,等到了你们直接跟值班室的老大爷说,找革委会陈主任的新家就行了。”
领导有请,下属自然不好说不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们面上都露出了非常荣幸的表情。
姚海兵还非常殷勤地说道,
“能给校长和陈主任家暖房,那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样吧,您家肯定也有不少家具要搬,我们那天早点过来吧,正好可以帮忙搭把手。
我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搬搬抬抬的活儿尽管找我。”
他都这样说了,周林自然也不能落后,他赶紧也跟上,
“是啊,人多力量大,虽然我没有姚老师这么有力气,但帮着搬搬杂物,归置归置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好,那就先谢谢你们了!”
看得出来,赵校长是真的挺高兴。
……
跟校长分别之后,周姚二人背着行李继续往家走。
周林就趁机跟他打听起赵校长跟陈主任的事情来。
他只知道赵校长的丈夫调过来时就是直接出任的永红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之后又转成正的,后来革委会撤销了,他就转任永红公社的党高官,仍旧是永红的一把手。
再然后,他又继续高升,被调到曹家集镇任副镇长。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被生活压得顾不上关注这些时事了。
姚海兵郑重其事地问他,
“赵校长的丈夫,是咱们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
“这人可不简单,一个外来人,能在这边当实质上的一把手,都七年了,位子还坐的稳稳的,没有一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老哥不会坏你的,你记住,对那位陈主任,一定要诚实,不能耍心眼。
咱们这些人,耍心眼子是绝对耍不过这些当官的人的。”
听了他的话,周林笑了,
“姚哥你也真有意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办教师,人家是咱们整个公社最大的官,我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子么?
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啊。
我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阶层的。
要不是赵校长跟他是两口子,恐怕连他家的门,咱们也不一定能登上吧?”
“呵呵,还真是!”
姚海兵一听,摸摸脑袋也笑了,然后还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我怎么好像有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感觉?”
“不是好像,其实就是!”
周林也忍不住接了一句,就被姚海兵“呸”了回来。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之后,姚海兵才正经说起赵校长家的一些事情。
原来,赵校长娘家就是县城的,她跟陈主任一共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前两年高中毕业了,已经开始上班,听说也是个教师,小的那个也快升初中了。
她娘家是县城的,条件还不错,所以她当时跟陈主任下乡时,就没把两个孩子带过来,而是放在了孩子外婆家。
“这回他家搬大房子,我觉得可能是陈主任由副转正了。”
姚海兵说起这个来是一脸神秘。
周林其实也有此意料。
永红公社革委会的正主任是个摆设这件事情,只要稍微关心时事的人都知道。
正主任姓严,是本地人,也是原先的乡党高官,他这人,除了一辈子的资历,还有一身的病,也没有其它出众的地方。
自打陈主任调到这边任副主任,其实正主任的活儿又一直由他担下来了。
至于正主儿,不是这儿有毛病,就是那儿有毛病,半个月里有十天都在往卫生院跑,即使待在工作岗位上,也就是喝喝茶,看看报,或者在他需要出面的场合里露一下面。
说白了,他就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据小道消息称,好像是这位的后台是特别特别的硬。
而且,他除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外,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再说了,他已经是临近退休的年纪了,即使占着,也占不了多少年的。
所以,大家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敬老算了。
更何况,干活最多的陈主任一句怨言没有,一直任劳任怨的,别人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了。
说起来,这陈主任也够沉得住气的,熬了七年多,终于把这位老爷子给熬退休了。
就像刚才姚海兵评价的那样,这人绝对是个城府深的,是个当官的好材料。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他们的小学校,接下来路就要两人分开走了。
周林要继续往北,而姚海兵则要转向往东。
“行了,咱们各回各家吧。
对了,校长搬家是礼拜天,千万别忘了啊,我可不想自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当官的。”
临分别时,姚海兵殷切地嘱咐起周林来。
周林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放心,我就是忘了自己生日是哪天,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啊。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咱们就约在学校门口集合好了,然后再一起去公社!”
“嗯,嗯,这个主意好,那就说定了啊。”
在姚海兵的频频点头中,周林背着行李转身往家走了。
都离家一个月了,他自然很着急回去。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呢,另外,他还有些担心秀云,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怕不怕,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他的心情是越来越急切,两腿的步伐也越来越大。
终于到家了。
刚走进院门,突然间,一只黑黑的小毛球就“汪汪”叫着,冲着他腿来了。
周林被吓了个一激灵,脑子都没得及阻止,脚就先作出了反应。
他伸出了右脚,然后轻轻一拨。
那个毛球被带倒,就地翻了个滚,然后就“哇哇哇”地惨叫起来。
周林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狗,小身子全都是肉肉的,跟个小团子似的,可爱极了。
不过,它现在的样子又有些可怜。
整个趴在地上,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周林,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踢我?’
搞得周林还挺内疚的,他弯下腰,小声的说道,
“小东西,你是谁家的啊?”
院子里就两户人家,它的主人,不是自家,就是隔壁刘家。
难不成秀云养了只猫以后还不过瘾,又弄了条小狗回来养?
如果是真的话,其实也不错,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挺机灵的。
正当他想伸手给小毛球检查身上是否有伤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黑子,过来!”
然后,周林就看到,那个刚刚还趴在那里可怜到不行的小毛球,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爬起身,然后飞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喷去。
周林站起身,就见那个小家伙窜到那人的身边,围着他转起了圆圈,嘴里还发出兴奋的“汪汪”声。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只小奶狗给碰瓷了,周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他又一脸疑惑地看向这个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不是旁人,而是之前来请他写队联时,秀云坚持不收润笔费的那位。
牛家老汉,大家都喜欢喊他老牛头。
他是八队唯一的一位孤寡老人。
周林诧异的看着对方,满头的问号。
这位,可是轻易不太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