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露出鱼肚白,睿亲王府各处院门才放了钥,下人们还未都起。
面色急切的吕嬷嬷就穿过二道门,通过甬道一路向南疾行,到了沁悦园才停了脚。
她是乔初悦的乳母,从小伺候到大,昨个儿因孙儿发烧,这才告了假回家。
夜里刚躺下就听有人来报,说乔初悦发了疯,打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古玩。
她深知小姐的脾气,这是受了屈儿,生了大气了。
整整担心了一宿,只待府门角门一开便冲进去。
心本来就揪得紧,眼下见乔初悦披头散发,双眼失神地枯坐在冰冷的地上,一个没忍住落了泪。
招呼一旁站着的银翘,“快,将侧王妃扶到床上去。”
乔初悦听到动静,这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到是吕嬷嬷,像是孩子见到母亲,当场泪崩。
紧抓着她的手臂,心碎地啜泣道:“呜呜……嬷嬷,他不要我了……昨、昨个闹了那么大动静……他都没来看我。还、还要迎娶一个二嫁女进门。”
吕嬷嬷心疼至极,扯出帕子为她拭泪。
唉!都说一见郎君,终身误。
那年春日宴过后,大小姐就被迷了心窍,一心要嫁给睿亲王为侧室。
将军和夫人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才最终如了愿。
可主子爷本就是个面寒心冷之人,对后院的女人都是淡淡。
是大小姐百般争宠,才换来那么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宠爱。
若是被夫人知道,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今的颓败,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怕乔初悦哭坏了身子,吕嬷嬷违心地劝慰道:
“您是主子爷心尖上的人,他不会舍下您不顾的。您入府三年,他都未纳别的妾室进门,就足以说明对您的宠爱。一个二嫁女,不足为惧。”
“不,不一样。”乔初悦哭得肝肠寸断,嘴唇都咬出了血珠。
“她是贵妾,是以侧妃之礼迎进门。爷不但开了私库当聘礼,而、而且还将清芙阁赐于她居住。”
清芙阁,是睿亲王府最尊贵的所在。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顾占宸亲自画图构思,请能工巧匠建造而成。
且自建成后,一直空置。
乔初悦仗着娘家身份,央求了无数遍,都未能让他点头应允。
而这个二嫁之身,竟能让顾占宸自动提出让其居住。
叫爱到发狂的她如何不恨,以至于哭到最后几近昏厥。
银翘在旁抹泪,愤恨的说道:“只怕是那贱人使了什么妖媚子手段,才会迷了主子爷的心。侧王妃不用心急,说不定这两日新鲜劲儿过了,她就会被主子爷厌弃!”
听到这,乔初悦哭得更大声了。
谁人不知顾占宸为人谨慎、性子执拗,但凡真心看上的,都不会歇了心。
只怕喜欢上了,便是一辈子。
银翘见自己捅了马蜂窝,又是一顿输出找补。
“侧王妃,是奴婢多嘴,您就别哭了。左右她现在未入府,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嗯’……”
银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招一出,果然奏效。
乔初悦立刻收住眼泪,“腾”一下从地上站起,直愣愣目视前方,发出几声阴笑。
此举可把二人吓得够呛。
吕嬷嬷掐了一把银翘的胳膊,吪道:“瞧你干的好事,这下侧王妃魔怔了吧!”
银翘吓得六神无主,忙拉住乔初悦。
颤着音劝道:“奴婢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可千万别当真啊!杀了二嫁女事小,可一旦让主子爷查出,你们的情份可就断了啊!”
乔初悦甩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灰白的脸色焕发出红润的色泽,眼神中更是透露出自信的光芒。
“死在外面多便宜她啊!”
她抬起手一点点握紧,咬着银牙发狠地说道:“我要等她入了府,一点点折磨她。让她容颜衰败,被爷所厌弃。跪在我脚边学狗叫。”
说完这些话,她重拾起希望,一屁股坐到床上,晃悠着两条长腿。
随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银翘差遣道:“哭得怪累的,快传膳吧!我饿了。”
危机这就解除了!?
见吕嬷嬷和银翘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乔初悦拉长音调催促。
“还~不~快~去。”
“诶!”银翘忙应声,小跑离开。
吕嬷嬷望着乔初悦四仰八叉,不顾形象地躺在床上。
她背过身喃喃自语道:“我这通担心都喂了狗了。”
也难怪,自己怎么忘了,侧王妃一向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是来去随风的小孩本性。
正院那边,都等了三天了,也未见乔初悦去找顾占宸理论。
派出去盯梢的人说,沁悦园每日都传四回膳,并顿顿是肉菜,一点绿叶不见。
孔嬷嬷知道乔侧妃一直被吕嬷嬷规劝,才会一直规行矩步。
所以才趁着人出府归家的当空,将这个消息有意透露给她。
为的就是让她情绪失控,去跟主子爷大闹。
再由王妃出面调停,以彰显王妃的贴心大度。
哪料想,人家砸了东西后,便偃旗息鼓了,整日除了吃便是睡。
难道是想从此暴饮暴食,在身量上取胜。
孔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又问府里其他两处的情况。
下人回:“卫姨娘只专注三少爷的学业。林姨娘也只顾着养胎。”
这时,身后珠帘响动,沈望舒从内室走出,并挥退下人。
“一位顾着孩子,一位顾着肚子,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世子,哪里还有闲心管进来的是什么人!”
孔嬷嬷将王妃扶到贵妃榻上,立在身后为其捏肩。
“老奴不是想,她人还未进门,就宠爱不断,便想引起众怒压一压她。”
沈望舒拍了拍她手,“不急,等进了府,自有对付她的法子。况且,她也是替我分乔氏宠爱的工具,只有这二人斗得越欢,我的地位才会越稳。”
孔嬷嬷一脸谄笑:“王妃教训的是,是老奴心急了。你现下只管养好身子,早日怀上小世子。旁的事,自有老奴扛着。”
这两个人算计着祝心妍,而祝心妍却没心没肺的一连几日趴在钱堆上数钱。
将所有值钱的物件变卖了不说,她又将娘家和自家的宅子卖了出去。
买家得知她要进王府当贵妾,未还二价,果断付钱。
巧儿在旁心疼的直咋舌。
“这祖宅您都敢卖,是不想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