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醒来的时候,听到冬荣禀告说八贤王来了,吓得猛地坐起,整个人几乎要从床榻上翻下来。
慌乱之中,他急忙吩咐侍从:
“快!准备迎接八贤王。”
匆匆换好衣衫,盛纮几乎是奔跑着赶到会客厅。
一入门,便见那宛如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几乎要哭出来。
他当即便跪倒在八贤王面前,声音颤抖:
“王爷……”
可还没等他开口求救,八贤王便率先抬手打断了他。
“盛大人,燕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痛心,只是比起燕儿,盛大人更应该为盛家的安危想一想。”
八贤王将盛纮扶了起来,开始跟他讲述起这背后的深意来。
“其实燕儿清白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今已经成了嘉成县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先是庞统,后是齐衡,嘉成县主在心中早就以公主身份自居,哪里能够容得下这口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怪也只能怪燕儿太过出色,以至于碍了某些人的眼,非要将其除之而后快不可。”
盛纮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
“所以……这是邕王殿下的意思……”
八贤王松开他,再度背起了手。
“本王又不是邕王,和他也并不亲近,怎么会知道他的意思?若是盛大人觉得本王多嘴,权当本王今日没来过便是。”
言罢,八贤王径自离开,徒留盛纮一个人跌坐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问柳急匆匆赶到林栖阁的时候,林噙霜已经在发疯了。
屋内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几乎已经被她砸了个遍,碎片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乱与绝望。
卫恕意想拦又不敢拦,明兰看着不断啜泣的墨兰也是头大,只能无助地看向玉燕。
“三姐姐,你说句话啊,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还没等玉燕回答,曼娘已经火急火燎地小跑了过来。
“不好了三姑娘,问柳来报信说,主君和老太太商量过后,准备……”
曼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玉燕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
林噙霜几步并作一步,抓住了问柳的手臂。
“商量过后准备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然而曼娘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半个字都不敢说,急得林噙霜扬起手就要打人,却被玉燕拦住。
“娘,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玉燕看到曼娘脸色,便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心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能够得到什么所谓父爱。
不过没关系,她有娘亲就够了。
“娘,答应我一件事,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祖母和父亲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不要反对。
就像是从前一样,装作受了大委屈的样子,尽全力让他们对你愧疚,对你怜惜,知道吗?”
她是可以离开盛家一了百了,但是林噙霜和墨兰却没有那么容易。
尤其墨兰,她总归还是盛家的姑娘,自己就算想带她走都没办法。
她如今已入穷巷,且再无回头路可走。
为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例如按照玉燕之前的想法,只要暗中潜入邕王府,把那一家三口全都宰了,一了百了就是。
可对于这件事,她心中始终有个疑虑。
虽然她与八贤王分析此事时言之凿凿,实际上那根本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对面连她的画像都准备好了,明显是冲着她们两个人来的。
而后续贼匪自首的举动,更是让她知道,这并非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报复,而是一场精心布局、蓄谋已久的阴谋。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毁掉她们的清白,给嘉成县主出口气,邕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以他的权势与地位,对付她这样一个五品官的庶女,根本无需如此兴师动众。
而八贤王及时赶到的救援,可他如今的招揽,更是让玉燕心中的怀疑得到了确认。
这件事即便他不是幕后主使,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必定知晓其中一二。
可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只是让她给六子做媳妇儿,他只需要和盛纮说一句就是。
为了不得罪八贤王,她那个爹是真的能干出把她嫁给一个小商贩的事情来的,可他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离开盛家?
玉燕想的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八贤王。
果然老登就是老登,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死性不改。
摆着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实际上画大饼pUA的事一件没少干。
但就像是曾经的庆帝以皇位来诱惑她一样,他总是能一眼看出她心中的症结,提出让她心动的条件来。
她如今沦落到现在的困境,无非便是因为桎梏太多。
名声、孝道、家族,这些沉重的枷锁如同无形的巨石,将她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同让千里马拉磨,即便跑得再快,终究还是逃不脱这个圈。
四周皆是壁垒,无论她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脱这无形的牢笼。
她需要一个理由,顺理成章的和盛家脱离关系。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些白眼狼什么的,并不在玉燕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她看来,任何阻碍她前行的累赘,都该被一脚踹开。
盛长枫可以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抛弃林噙霜,转而认大娘子为母一样。
盛家既然不能给她带来助力,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养育之恩什么的,将来若是有机会,她自然愿意加倍偿还,何必留在这里被一直拖后腿。
若是不成,自己将来惹出了祸事,起码也不会连累家里。
但玉燕在深思熟虑过后,终究还是把这个选择权交到了盛纮手中。
她可耻的不愿意做那个背信弃义的人,因此反过来让盛纮来做这个恶人。
毕竟她可是盛纮和林噙霜的孩子。
一个在家族利益面前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和一个关键时刻会抛夫弃家的女人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盛纮会怎么选,即便自己这些年来给盛家带来了再多的利益和荣耀,即便多年的父慈女孝演的那么和谐。
在真正的利益面前,所有的情感都显得那么脆弱与不堪一击。